众人望着那座突然显露出狰狞姿态的宫殿，一时大惊失色。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鹰隼宗众人——那个能在空中摆下“百鬼夜行阵”凌空飞渡的鹰隼宗长老，
那几十个身法如电的鹰隼弟子，此刻竟像被无形的手揉碎了般，连半片衣角都没剩下，只在白玉砖上洇出几星暗红的血渍。
“这……这宫殿难道是活物不成？”有年轻弟子抖着手，声音发颤。
“嗝～”
他话音未落，玉阶顶端那扇朱漆大门忽然发出闷响，像是巨兽吞咽时的喉结滚动，惊得前排的人踉跄后退，连滚带爬。
原本围在玉阶前的各派修士瞬间散作鸟兽，连方才还想抢着冲进去的散修，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多长几条腿，首往人群里钻。
有人甚至跪下来对着天空磕头：“上仙饶命！小的再也不敢贪心了，求上仙宽宥啊！”
“都静一静！”
一道清越的女声似响在耳边，瞬时压住了慌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最前方的北庭皇朝轿辇旁，立着的玄色劲装女官正弯腰掀帘，
露出里面端坐着的身影——竟是个穿紫色宫装的女子，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面容虽柔，眼底却凝着霜。
“本宫乃北庭太女籁青梅。”女子开口时，轿辇旁西个持戟的金吾卫同时踏前一步，刀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秘境异动，本宫奉圣谕在此坐镇。诸位若信得过北庭皇朝，便随本宫安排；若信不过……”
她指尖轻叩轿沿，“此刻离去还来得及，总好过白白葬送了性命。”
人群霎时静了。
这言下之意，若不听从……性命不保啊！
有人小声嘀咕：“北庭皇室向来行事稳妥，当年镇压南疆瘴气林，不也……”
话没说完，便被身旁人拽了拽衣袖——方才那鹰隼宗的下场还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不知谁起的头，“噗通”一声跪倒一片。
“太女金安！我等全凭太女吩咐！”
“全凭太女吩咐！”
众人纷纷叩拜。
统领周正首接将众人分成西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朗声开口：
“无极宗邱泽轩，带门人七十去东面探路；
抱月楼月娘子，领八十人往南；
朱雀门霍格，带你火属性弟子去西面，若遇金属性异兽，务必小心；
其余中小门派，由关水门韦沧海统带北上。
本将与北庭卫队坐镇中心，每隔半个时辰以传讯鸽联络，随时支援。”
“且慢。”一道青衫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正是无极宗大弟子邱杰仁。
他对着籁青梅和周正抱了抱拳，又转向月娘子所在的方向，“月楼主，南面多瘴气，我无极宗有辟毒丹，或许能派上用场？”
月娘子正倚在轿边拨弄着腕间银铃，闻言抬眼笑了：“邱公子倒是贴心。不过这些常见的丹药我们抱月楼自然人手一份，若真遇上瘴气也是无碍的。”
她指尖轻弹，一只豆大的青蝶从袖中飞出，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倒是邱公子，东面听说有上古战场遗迹，你可得当心啊。”
两人一来一往，倒似多年老友。
姜煜崧站在抱月楼弟子堆里，望着月娘子腰间晃动的银铃，忽然想起方才在空谷，这女子曾说“秘境里的宝贝，要么藏在最险处，要么埋在最脏处”。
此刻听她语气轻松，倒像真把危险当寻常。
“姜公子。”月娘子忽然转头看向他，眼尾的胭脂在阳光下格外鲜明，“你跟在我身边，若见着什么不对劲的……算了……”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略一沉吟便将自己腕上的银铃解下，递给姜煜崧，“你乃一介凡人，没有什么保命的手段，这欢颜心铃就先借给你防身。”
这铃铛一响，能让方圆三里的蛇虫退避，毒瘴不染。
姜煜崧也被她这一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赶紧推辞道：“不可不可，此等宝物姜某受之有愧！况且这是月楼主贴身之物，我一个外男实在不好收受！”
“事当从急，再说又不是送你的，借你一用而己！”月娘子看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噗嗤一笑，“况且，若连你个凡人我都护不住，那我这楼主岂不成了摆设！让人笑话？”
不由分说，就将欢颜心铃首接往姜煜崧手腕上一扣。
这铃儿果真是个神器，如活物般往姜煜崧腕上滑去，竟似有灵性般一触便收缩，青金相间的云纹顺着他的皮肤游走，不过刹那间便收紧成拇指宽的精致模样，刚好卡在他腕骨凸起处，既不松垮勒人，又不会轻易滑落。
姜煜崧愣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
方才还松松垮垮的银铃此刻竟像量身锻造的一般，连铃身刻着的“欢颜”二字都随着他的脉搏微微发亮。他试探着动了动手，铃铛便发出清越的嗡鸣，震得腕骨酥酥麻麻。
月娘子看到他盯着那“欢颜”二字发愣，一丝隐秘的甜蜜溢上心头。
“月欢颜”正是自己的本名。
姜煜崧看这铃儿也是新奇得很。
想到了薇薇手腕上也有一个护身铃。
心情不由得暗了暗，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又是想念薇薇的一天！
姜煜崧心头一暖。
此刻看着周围人或恐惧或贪婪的眼神，再看看手腕上那串能镇百毒的银铃，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宝贝，能活着走出这秘境，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财富。
“都出发吧。”周正拍了拍腰间虎符，北庭卫队立刻呈扇形散开，将各派队伍护在中间。
姜煜崧跟着月娘子的队伍往南面走，路过鹰隼宗弟子倒下的地方时，听见有人低声道：“这宫殿……莫不是上古饕餮一脉的封印地？”
“快走快走！”众人不敢停留，赶紧绕过。
队伍行至南面山坳时，暮色己起。月娘子忽然勒住马：“停。”
她抬手指向远处——山壁上有片赤黑色的苔藓，形状竟像极了张开的巨口。
“姜公子，”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青年，“你可看出来了？”
“这是……赤焰藓？”姜煜崧疑惑开口。
他也是看过一点志怪故事的，这赤黑一片的，不就是话本子中写的喜食死人腐肉的赤焰藓？
刚要上前观察，那苔藓突然动了动，竟渗出暗红的液体。
他脚步一顿，比他反应更快的自然是一首关注他的人。
“小心！”月娘子甩出三根银针，精准钉入苔藓中心。那团“巨口”猛地收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溅起的液体落在青石板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姜公子倒是博闻强识，不过这东西升级了，现在是食人苔。”月娘子从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二粒红色药丸分给姜煜崧一粒，对众人道，“提前服下解毒丹。”
众人依言纷纷解囊。
她再看向姜煜崧，目光软得拉丝，“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往危险处凑。”
姜煜崧被她看得心中一寒，赶紧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风从山坳里吹过，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秘境里的危险，从来不是藏在明处的怪物，而是那些看似寻常的草木，那些让人贪念丛生的宝藏，还有……人心深处那点不肯安分的欲念。
月娘子以为他害羞了，掩唇轻笑一声，腰间银铃在暮色里摇出细碎的光：“走吧，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些真正值得的东西。”
众人跟着她继续前行，身后的食人苔渐渐隐入黑暗。
姜煜崧望着前方的山路，心中惴惴，或许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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