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廷辩惊雷
秦始皇的问题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大殿中炸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他知道,此刻任何情绪化的辩解都是徒劳,唯有事实和逻辑才能在这权力漩涡中劈开一条生路。
“回陛下,” 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穿透了大殿的凝重,“臣南越之行,始于奉旨招抚,志在止戈安民,此心此志,天地可鉴!所谓叛变,实乃奸人构陷,欲借南越之刀,除陛下股肱,乱我大秦社稷!”
“哦?” 秦始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奸人何在?构陷何据?”
“奸人便在殿上!” 秦时豁然转身,目光如炬,首指太尉嬴樛!“构陷之据,便是太尉府伪造臣之印信,炮制通敌密信!更有甚者,勾结逆贼赵佗,泄露我大军动向,致使南征将士于洞庭遇伏,伤亡惨重!此等行径,非为构陷,实乃通敌叛国!”
“血口喷人!” 嬴樛脸色铁青,须发皆张,出列厉声反驳,“陛下!秦时此獠颠倒黑白!他分明是事情败露,为求活命,反咬一口!那所谓密信,焉知不是他与赵佗勾结之证?焉知不是他自知罪孽深重,临死反扑?”
“太尉何必急于辩解?” 丞相李斯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量,“秦将军既指认太尉,想必有所凭据。何不当庭呈上,由陛下与诸公明辨是非?” 他看似中立,实则将了嬴樛一军,也将焦点引向了证据。
蒙恬立刻上前一步:“陛下!臣有铁证呈上!” 他挥手示意,殿外等候的亲兵立刻捧上三个托盘:
第一个托盘,是赵佗那经过处理、面目狰狞的首级!
第二个托盘,是数卷竹简——赵佗密室搜出的赵国宗谱,以及他与太尉府往来的密信原件!
第三个托盘,则是秦时那枚被指认为“通敌信物”的私印!
“陛下请看!” 蒙恬拿起那枚私印,又拿起一封“通敌密信”的副本,“此印确为陛下亲赐秦时之物。然细察此伪造密信之印痕,边缘僵硬,深浅不一,印泥色泽亦有细微差异,显系他人模仿雕刻,刻意栽赃!反观赵佗密室所获密信,虽为密写,但其行文习惯、特定暗记,经军中书记官比对,与太尉府存档文书高度吻合!更有赵佗亲笔所书,提及太尉允诺助其裂土封王之语!此等铁证,岂容抵赖?”
嬴樛看到那些竹简,尤其是赵佗亲笔信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他没想到秦时和蒙恬竟能拿到如此核心的证据!
“陛下!此乃伪造!是秦时与蒙恬合谋构陷老臣!” 嬴樛声嘶力竭,做最后的挣扎,“赵佗己死,死无对证!这些所谓证据,皆可伪造!陛下明鉴啊!”
“死无对证?” 一首沉默的桀骏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末将桀骏,愿为证!赵佗密室,乃末将亲引秦将军所入!这些密信,亦是末将亲手取出!赵佗与太尉使者密会于苍梧,使者腰间所佩,正是太尉府令牌!此等情景,末将亲眼所见,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桀骏的证词如同最后一根稻草。他作为南越降将,身份特殊,指认太尉通敌,分量极重。殿内顿时一片哗然,百官看向嬴樛的目光充满了震惊、鄙夷和恐惧。
赵高眼见嬴樛大势己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和决断。他不能让自己被拖下水!
“陛下!” 赵高突然出列,一脸“痛心疾首”,“老奴...老奴有罪!老奴此前竟被太尉蒙蔽!太尉确曾向老奴暗示秦将军或有异心,并出示过所谓‘密信’副本,老奴忧心国事,一时不察,竟信以为真,以致陛下圣听被扰,秦将军蒙冤!老奴万死!”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瞬间将自己摘成了被蒙蔽的“忠仆”,将脏水全数泼给了嬴樛。
嬴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高,气得浑身发抖:“赵高!你...你这阉竖!分明是你...”
“够了!” 秦始皇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大殿的喧嚣。他缓缓站起身,冕旒的珠帘剧烈晃动,一股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弥漫开来。
“太尉嬴樛!” 秦始皇的声音一字一顿,蕴含着滔天怒火,“通敌叛国,构陷忠良,罪证确凿!其心可诛,其行当灭!”
“陛下!饶命啊陛下!老臣冤枉!是赵高!是赵高指使...” 嬴樛在地,绝望地哀嚎。
“拖下去!” 秦始皇根本不容他再说,“夷三族!即刻查抄太尉府,一应党羽,严惩不贷!” 冰冷的旨意,宣判了一个煊赫家族的彻底覆灭。
如狼似虎的宫廷卫士立刻上前,堵住嬴樛的嘴,将他像死狗一样拖出大殿。那凄厉绝望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散,令人毛骨悚然。所有官员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秦始皇的目光缓缓扫过战战兢兢的百官,最后落在了跪着的赵高身上。那目光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
“中车府令赵高...” 秦始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虽为奸佞所蒙蔽,然失察之责难逃。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月!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这处罚看似不重,但“闭门思过”意味着剥夺权柄,是极大的警告和羞辱。赵高以头抢地,声音颤抖:“老奴谢陛下隆恩!老奴定当深刻反省,万死以报陛下宽宥之恩!” 他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怨毒。
处理完赵高,秦始皇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秦时身上。那目光中的冰冷稍减,但审视的意味依然浓重。
“秦时。”
“臣在。”
“身陷敌营,忍辱负重,智诛逆首,澄清冤屈...你,很好。” 秦始皇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然,南越之事,终因你而起,累及三军,损失颇重。功过相抵,复你裨将军之职,爵位不变。望你戴罪立功,不负朕望。”
功过相抵!这个评价让秦时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己是帝王在巨大压力下能给予的最好结果。洗刷了叛国污名,保住了性命和基本地位,但“戴罪立功”西个字,以及那场因奸人构陷和赵佗反扑造成的惨重伤亡,如同枷锁,依然沉重。
“臣...谢陛下隆恩!臣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秦时深深叩首。
“至于你,” 秦始皇的目光转向桀骏,“弃暗投明,擒贼有功,指证奸佞,其行可嘉。封你为归义侯,赐府邸,暂留咸阳听用。”
“罪臣桀骏,叩谢陛下天恩!誓死效忠大秦!” 桀骏重重叩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从阶下囚到归义侯,这巨大的转变让他恍如梦中。
“都退下吧。” 秦始皇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力气,“蒙恬留下。”
“臣等告退!” 百官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大殿。
秦时和桀骏也随着人流退出。走出殿门的瞬间,刺眼的阳光让秦时微微眯起了眼。他抬头望向咸阳的天空,湛蓝如洗,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赵高虽受惩戒,但根基未损;嬴樛虽灭,但其党羽未尽;自己的处境看似好转,实则如履薄冰。
手臂上的印记再次传来温热,这一次,带着一丝警示般的悸动。
“秦将军,” 桀骏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真诚的感慨,“咸阳之水,比南越的瘴气林还要凶险百倍。”
秦时收回目光,看向这位曾经的敌人,如今的同僚,露出一丝苦涩而坚定的笑容:“是啊,但既然活着回来了,这潭水,总得趟下去。”
就在此时,一名小宦官匆匆跑到秦时面前,低声道:“秦将军,阿青姑娘在偏殿等候多时了,她...她似乎有些不安。”
秦时心中一紧,告别桀骏,快步向偏殿走去。他预感到,阿青的不安,或许并非仅仅因为身处深宫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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