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回来，林辰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整整两天。桌上摊着高中时的合影，泛黄的照片里，他、苏哲和陈默挤在网吧门口，三个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笑得露出牙。陈默站在中间，戴一副黑框眼镜，左眉骨那道浅疤在闪光灯下若隐隐若现——那时他们总笑他，说这是“被键盘砸出来的勋章”。
“教练，该去青训营了。”陆哲推开门，手里拿着一沓训练报告，“小宇他们在等你复盘呢。”
林辰把照片塞进抽屉，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他抓起外套时，苏哲的笔记本从口袋里滑出来，正好翻开在“辅助的自我修养”那一页，上面写着“永远别让队友在背后中枪”。
青训营的训练室里，小宇正带领队员做战术推演。屏幕上是和欧洲队的模拟赛录像，他们在雨林地图的巷战里输了七分，主要问题出在侧翼防守的配合上。
“这里，小许的走位太靠前了。”小宇指着屏幕，“按照‘蜂巢战术’，你应该和小杨保持三米的交叉火力，而不是冲出去对枪。”
小许红着脸辩解：“可是当时我听到脚步声了，怕被绕后……”
“听到不代表要立刻行动。”林辰走进去，声音平静，“苏哲的笔记里写过，‘雨林里的脚步声，七分是陷阱，三分是诱饵’。”他调出慢放画面，“你听到的脚步声是欧洲队故意放出来的，他们的主力早就从右侧的排水管道绕过来了。”
小宇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应该先派无人机侦查排水管道，再决定要不要推进！”
“没错。”林辰点头，“但更重要的是信任队友——小杨当时己经在排水口架枪了，你只要守住正面就行。”
训练结束后，小宇拿着笔记本追上林辰：“教练，你是不是有心事？这两天总走神。”
林辰停下脚步，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睛，突然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最信任的人骗了你，会怎么办？”
小宇愣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我会先问清楚原因。我爸以前总说，人有时候撒谎，不是因为坏，是因为怕。”他挠了挠头，“就像我小时候偷拿家里的钱去买鼠标，是怕我妈说玩游戏没用，但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还偷偷给我加了零花钱。”
林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他摸了摸小宇的头：“去吧，早点休息。”
回到基地，阿武己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加密文件：“查到陈默的行踪了。三年前苏哲出事那天，他根本没飞美国，机场监控显示他去了网吧所在的写字楼，首到凌晨才离开。”文件里附着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戴眼镜的男人低着头，左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很明显。
“还有这个。”阿武调出另一份银行流水，“他在硅谷的公司，去年收到过一笔匿名转账，金额正好是三十万——和苏哲当年欠的赌债一样。”
林辰的手指在流水单上划过，转账日期是他拿到世界冠军的第二天。这个时间点太巧合了，巧合得像是在刻意提醒什么。
“他现在在哪？”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
“上周从硅谷飞回来了，住在上海的一家酒店。”阿武报出地址，“我查过他的入境记录，理由是‘参加电竞产业峰会’。”
林辰拿起车钥匙：“带我去。”
酒店的咖啡厅里，陈默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键盘。他比高中时胖了些，头发稀疏了不少，眼镜框换成了金边的，但左眉骨的疤痕依旧清晰。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林辰的瞬间，手指猛地顿住，咖啡杯在桌上晃了晃，溅出几滴褐色的液体。
“好久不见，阿辰。”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
林辰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寒暄：“三年前的天台，你为什么在？”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手抖得连打火机都按不燃。
“我……我是去劝他的。”陈默深吸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哲说要把维克多操控比赛的证据交给联盟，我劝他别去，说斗不过那些人……”
“所以你就看着他被推下去？”林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是的！”陈默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当时被保安拦住了！等我挣脱开，他己经……”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我录了像，可我不敢交出去，维克多的人找到我，说不交出去就杀了我全家……”
林辰盯着他：“那笔三十万的转账，是怎么回事？”
“是我匿名捐给苏哲家的。”陈默的声音哽咽，“我知道这不够，可我只能做这么多……我在硅谷这些年，每天都做噩梦，梦见苏哲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他从电脑里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三年前的录像片段——画面有些晃动，但能清晰地看到黑曼巴的打手把苏哲推下天台，以及陈默被保安按在地上挣扎的样子。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这个交给警方。”陈默的眼睛通红，“我找了律师，也联系了国际刑警，再不敢藏着了。”
林辰看着视频里那个绝望挣扎的自己，突然想起高中时陈默总说“我胆子小，你们别欺负我”，那时只当是玩笑，现在才明白，有些懦弱背后，藏着多少煎熬。
离开酒店时，天己经黑了。林辰给阿武打了个电话：“把陈默的证据交给警方，另外……帮我查查他公司的情况。”
挂了电话，他摸出苏哲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除了那句“教小孩子打游戏”，还有一行小字，是后来补上去的：“阿默虽然胆小，但关键时刻，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林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纸页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原来苏哲早就知道陈默的懦弱，却从未怪过他。
第二天一早，林辰接到周明的电话：“黑曼巴的案子有新进展，那个打手不仅供出了维克多，还说当年推苏哲是受另一个人的指使，不是维克多。”
“是谁？”林辰的心提了起来。
“暂时还不知道，但他说，那个人是‘电竞圈的人’，和烈火战队有关系。”周明的声音很沉，“林辰，你自己小心点，可能有人想借这个案子搞事。”
挂了电话，林辰看着窗外青训营的方向，小宇正带着队员晨跑，蓝色的队服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突然意识到，这场持续了三年的风波，远远没有结束。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很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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