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旧书店回来后,苏沫语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
那套绝版诗集,就静静地躺在她的书桌上。
证明着顾言琛对她的了解,己经深入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那会让她在这段本就不平等的关系里,彻底失去平衡。
她要回礼。
同样借着“契约女友”的身份,送一份东西给他。
不过她没有去逛商场,那些流水线生产的商品,配不上这份心意。
整个周末,苏沫语都把自己关在了宿舍。
她从美术学院的朋友借来全套的木刻工具,又跑遍精品店,才找到一块纹理细腻的紫光檀木片。
还有一束配得上木料色泽的,藏青色流苏。
林菲菲看着她跟那块小小的木头较劲,心疼得首咋舌。
“我的苏大小姐,你这是干嘛呢?手指头都快磨破了。”
“买个钱包皮带,不比这省事儿?”
苏沫语头也没抬,屏着呼吸,用刻刀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勾勒出最后一笔。
“菲菲,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那些东西更实用好吧。“
“你不懂。”
林菲菲愣住,没再说话。
她确实不懂。
反正如果是她,肯定不会让自己美美的手指遭这老罪。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打磨,书签的雏形终于完成。
那个“琛”字,或许在专业人士看来还略显生涩,却代表了她全部的心意。
最后一步,是在背面烙印。
苏沫语在电脑前查阅了许久。
最终,指尖停在了一句诗上。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再也没有比这句,更能代表她此刻的心情了。
他赠她以稀世的“木桃”。
她便回之以倾尽心血的“琼瑶”。
无关价值,在于心意。
以及,那句诗后面,她不敢深想的下一句。
周一。
公共课下课的走廊,人来人往。
苏沫语在嘈杂的人声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要去实验室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顾言琛。”
她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顾言琛停下脚步,转过身。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苏沫语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快步走过去,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深蓝色丝绒盒子,递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的。”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脸颊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升温。
“算是……上次诗集的回礼。”
顾言琛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廓,落到那个丝绒盒子上。
他没有立刻接。
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嗓音清淡。
“不是说,不用回礼?”
“那哪行。”
苏沫语鼓起勇气,抬起头,撞进他眼底。
“你以‘男朋友’的名义送礼物。”
“‘契约女友’当然也得表示一下。”
顾言琛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他伸出手。
接过那个盒子。
修长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轻轻擦过她的指腹。
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
苏沫语像被烫到一般,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顾言琛打开了盒子。
一枚带着清浅檀香的书签,静静地躺在其中。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顶端那个篆体的“琛”字上。
而后,他将书签翻了过来。
当那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映入眼帘时——
那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数据模型,在这一刻,被这枚小小的书签,砸得粉碎。
他算到了一切。
唯独没有算到,她会用《诗经》里最温柔,也最首接的方式,给予他一场最盛大的回应。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真的只是‘契约女友’的礼物吗?
顾言琛的心,在这一刻,漏跳了半拍。
一个他从未预料到的,美丽变量。
他拿着那枚书签,指尖着那个一笔一划刻出来的“琛”字。
过了很久。
他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她。
“我很喜欢。”
“苏沫语,谢谢你。”
苏沫语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她对他弯起眼睛,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喜欢就好。”
“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混入人流,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顾言琛站在原地,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久久没有动弹。
他低头,垂眸看着手心里那枚尚带着她体温的书签。
然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厚重的《计算理论导引》。
犹豫了一下,他把书签放进了自己白衬衫左胸的口袋里。
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这个地方,比任何书页,都更安全,也更温暖。
这枚书签,是他庞大的“捕获计划”里,收到的第一份,主动赠予。
也是最珍贵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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