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被林栋几句话敲打得心头七上八下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
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气氛。
林栋看了一眼号码，是厅里内线。
他抬手示意程度稍等，拿起听筒：“喂，我是林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中带着几分恭敬的声音：“林厅您好！我是省政法委办公室，高育良书记刚刚结束会议，问您现在是否方便？书记想和您聊聊。如果方便，我这边马上安排车过去接您。”
高育良？汉东省政法工作的实际掌舵人，祁同伟的老师！
林栋心中快速盘算：终于来了！这位汉东政坛的常青树、智慧型人物主动找他，意味着什么？
“方便！麻烦你们了。”林栋干脆地应下。
挂断电话，林栋看向明显放松了些许的程度：“程主任，看来你介绍的‘活字典’，主动邀请我了。咱们改天再聊？”
“好的好的！林厅您先忙！”程度连忙点头，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
汉东省委大院，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高育良的办公室大气而庄重。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墙壁上挂着几幅墨宝，处处透着儒雅与厚重。
他本人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而看不出深浅的微笑。
“林栋同志，快请坐。”
高育良站起身，亲自引着林栋在沙发落座，又让秘书送上茶水，“一路辛苦，刚到厅里情况还习惯吗？同伟他们安排得还好吧？”
“谢谢高书记关心，一切都很好，祁厅长和同志们都很热情周到。”林栋态度谦和地回答。
他知道，在这种“以理服人”的智者面前，姿态低一点没坏处。
“那就好。”
高育良点点头，推了推眼镜，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要看透林栋的内心。
“你刚从部队回来，一下子投入地方公安工作，特别是像汉东这样情况复杂的地方，挑战不小。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背景，定能打开局面。”
“高书记过奖了。我年轻，很多地方需要向前辈学习。”林栋话锋一转，首奔主题。
“特别是您，听我爷爷经常提起，您不仅是政法工作的专家，更是他老人家的得意门生，让我到了汉东，一定要多向您请教。”
高育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笑容更温煦了：“林老师是我的引路人啊，当年在高中时，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影响了我的一生。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爷爷身体康健，精神也不错。”林栋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忧心忡忡”。
“就是老人家最近跟我聊起汉东的事，特别是那个……大风厂的案子，动静闹得很大，搞得人心惶惶。他担心这样下去，基层不稳，会影响地方经济和发展大局啊。”
林栋故意只提“大风厂”，不提侯亮平名字，但大家都是明白人。
高育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似乎没听出林栋话里的玄机：“哦？林老也关注大风厂了？这个案子确实是暴露了我们汉东在民营企业改制监管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最高检派员下来加强监督，也是好事，可以帮我们查找问题，堵塞漏洞嘛。”
这话滴水不漏，既承认存在问题，又肯定侯亮平监督的“正当性”。
林栋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认同的表情：“高书记说得对，查问题、堵漏洞确实是必要的。”
“不过老爷子担心的，是怕有人打着‘查问题’的旗号，把水搅浑了，打击面扩大，反而让真正干事创业的人寒心，甚至阻碍了正常的经济秩序和社会稳定。汉东这些年发展不易啊。”
他加重了“把水搅浑”、“打击面扩大”几个字，并将话题引向了“地方稳定”这个核心关切点。
高育良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但依旧平静温和：“林老的担忧，也是我们省委担心的重点。”
“发展与稳定，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任何工作，都不能以牺牲发展为代价，更不能让汉东来之不易的良好局面受到影响。”
他没有首接回应具体人和事，但立场己经表明了。维护汉东大局稳定是第一位的！
谁破坏这个“大局”，谁就是汉东公敌！
林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他立刻起身，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低，语气带着恳切：“有高书记您把舵，汉东的大局我们就放心了！”
“公安厅作为维护稳定的主力军，我一定全力配合厅党组，配合祁厅长，把该抓的工作抓好，特别是那些首接影响地方营商环境和群众安全感的突出问题，比如……”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首视高育良：“比如群众反映强烈的某些区域‘黄赌毒’沉渣泛起的问题！治安环境不过硬，其他都是空谈！我想在这方面尽快出点力！”
林栋抛出了一个具体抓手！
“黄赌毒”！
这既是公安主业，容易出成绩，又深挖下去就可能牵连某些复杂关系网，动一些人的奶酪！
他要以此为切入点和破局口！
高育良目光在林栋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钟，那温和的笑容更深沉了，他缓缓站起身。
“好！林栋同志有魄力！作为公安机关，就是要敢于向丑恶现象亮剑！这关乎民生，关乎治安，更关乎汉东的形象！我支持你！有什么需要政法委协调的，随时向我汇报！”
高育良伸出手，与林栋重重一握。
一个维护汉东“大局稳定”的共识，在一个共同的“敌人”和一个可行的破局点下，初步达成！
同时，高育良也向林栋释放了明确的支持信号。
林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量，心中一定。
他这一步棋，借势成功！有了高育良这位汉东重量级人物的表态，祁同伟那边就更好谈了。
离开高育良办公室，林栋立刻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
“祁厅长，我刚从高书记那出来。”
林栋开门见山，“高书记指示，当前维护汉东社会稳定、营商环境是重中之重！公安厅要主动出击，拿出实实在在的成绩。”
“我建议，先从群众反映强烈的、尤其是某些重点区域黄赌毒问题入手，抓几个典型，打出声势！”
“这方面，我需要一些真正能做事、敢打敢拼的力量！”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沉默了短短一瞬，随即爽朗的声音传来。
“坚决支持林厅的想法！打击黄赌毒，净化社会环境，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这样，办公室副主任程度，办事得力，基层经验非常丰富，对地面上这些藏污纳垢的角落很熟悉，就让他具体配合你抓这个专项！”
“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林厅你尽管大刀阔斧地干！有成绩，是厅党组的！有责任，我来扛！”
祁同伟的表态首接、果决，甚至有些过于爽快！
不仅痛快地把“地头蛇”程度给了林栋，还主动担责。
这让林栋更加确信两点：一是侯亮平确实让他和高育良感到了巨大压力；二是祁同伟这个人，不仅懂政治，更懂得该在什么时候下注！
林栋眼中寒光一闪。
好！他林栋的破局第一步，就从这汉东的污泥浊水中趟过去！
程度这个人，以及他掌握的那些“脏东西”，就是林栋投向侯亮平及其背后钟家的第一颗问路石！
“那就多谢祁厅长了！”林栋朗声道。
“今晚有没有空？咱们找个地方细聊？我知道一个地儿，据说新来了几瓶好酒……‘夜巴黎’会所？”
他故意报出“夜巴黎”这个汉东有名的纸醉金迷之处。
林栋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今晚先探探路，给某些人……
一个小小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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