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程度那边也传来突破性进展：“祁同伟羁押点！我们熬了三天三夜，最后排查当晚交接班前的后勤采购清单！运输车队的司机交接记录里，一个本该值前半夜班的司机小王，被临时指派去送一批紧急后勤补给品去……”
“看守所外围的值勤岗哨！时间！正是祁同伟被劫前半小时！而那批所谓的‘紧急补给’里，包括一箱标着‘工业除油剂’的高强度溶剂！我们重新勘查被破坏的车门……”
“发现了极微量的残留！溶剂被掺在‘清理现场’的水枪里喷过！这就是为何门锁的破坏痕迹有细微的差别！那个司机小王……”
“昨晚在高速服务区加油时，借口上厕所……消失了！开着他的车跑了！”
所有线索瞬间收紧！废弃木材厂！消失的司机！变相参与了现场清理关键环节的内鬼！
“通知赵东来的旧部！封锁王村木材厂！不要打草惊蛇！我亲自过去！”季昌明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响起。
这场黑暗中的角逐，终于露出了第一个能被抓住的尾巴。
刀锋，指向了京州西郊。
京州西郊，“王村木材加工厂”的轮廓在落日余晖中如同蹲伏的巨兽。
厂区废弃多年，锈蚀的巨大铁门半开着，缠满了枯萎的藤蔓。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木头和尘土混杂的气息。
特警早己无声地将厂区包围成铁桶，红外和动态监测设备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出口。
季昌明坐在外围指挥车里，神情凝重。
陈海带着一支穿着便装的精干小队，作为尖刀，正贴着厂区围墙的阴影悄然向核心车间区域潜入。
程度则远程盯着热成像反馈的屏幕，眉头紧锁——除了几只被惊起的野鸟显示的热源，核心区热成像一片寂静。
“妈的，不会又是个空壳？”赵东来的一位老部下，负责现场行动的队长有些焦躁地低骂一声。
飞云岭的教训太深刻。
“是‘空’，但也未必‘净’。”陈海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沉稳依旧。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表面干干净净的地方，越可能存在意想不到的疏忽。
人会说谎，痕迹会伪饰，但纸不行。
核心车间，一个巨大、空旷得能听见自己脚步声的空间。
破碎的窗户透着夕阳最后的光线，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废弃的机器上挂着蛛网。
几排巨大的、同样落满灰尘的原木堆放在角落。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异常。
陈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地面。
突然，他的脚步骤然停在一台布满油污的旧式手动压力机旁边。
那机器边缘有一块巴掌大的、颜色比其他区域略深的油污，像是不久前有人蹭上去的。
一个痕迹专家立刻上前，用微量采样试纸轻轻擦拭那片油污，然后将试纸放入便携式化学分析仪。
几秒钟后，他低声报告：“头儿，有亚麻籽油成分，还有……很微量的…印泥油……和松节油溶解残留痕迹……”
印泥油？松节油？这里是木材加工厂，松节油溶解剂常见，但印泥油？
陈海的脑中闪过吴连心那本记账本上最后奇怪的密码符号！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压力机下方的地面！厚厚的灰尘上，有几条细小的划痕！很新！
“工具！翻下面积灰！”陈海下令。
一个队员立刻戴上防护手套，小心翼翼地用特制小铲子去翻动压力机正下方那片积灰。
铲子刚进去十几厘米，就碰到了一个硬物！不是石头！扒开厚厚的灰土。
一只边缘严重锈蚀变形、原本应该装着重要工业零件的金属工具箱！箱子锁扣处有强行撬压的痕迹！
撬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些同样油腻的工具固定海绵的印痕！
“还是空的？”一名队员难掩失望。
陈海没说话，蹲下身，仔细地看着那只箱子内部残余的隔层海绵。
在底部海绵的凹陷处，卡着一些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白色纸屑！那颜色质地，绝不是普通草纸或包装纸！倒像是……优质文件专用纸的碎片！
“放大镜！镊子！现场显微！”陈海语速飞快。
这些纸屑，很可能是在清理销毁文件时，不小心被蹭落，粘在油污上才意外躲过了大扫除！
微小的纸屑被小心收集，置于便携式电子显微镜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屏幕上，放大了数百倍的图像逐渐清晰。
其中一片纸屑上，清晰地残留着半个打印体的红色印鉴文字！
虽然模糊，但那独特的字体走向和残缺的笔画……
“汉…东省……资产………理委…” 这几个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汉东省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
另一片稍大些的纸屑上，残留着几组数字！**“… 账户尾号 …… 87 ……”
“……交易时间…… 16：45：21 ……”**
“……金额……￥ 4, 50… ”
以及……
“经手人编码…… W2……”
季昌明一首通过通讯器远程监看现场的显微反馈图像。
当“汉东省…资产管理委…”这几个残缺的字迹出现时，他那如同磐石般沉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深的冷意。
这个委员会，在李达康担任京州市委书记期间，曾由他主导进行过多次大规模的老旧企业产权转让！而交易的最终受益方，无一例外，都指向了他力推引入的所谓“战略合作伙伴”！
“查！马上查这个时间点！这笔450万资金的最终流向！特别是这个 ‘W2’！挖到底！”季昌明的声音在频道里斩钉截铁。
这绝不是一张废纸屑！这可能是刺破铁幕的第一缕寒光！
几乎与此同时，程度那边的侦讯也有了关键性突破！
那个在高速服务区离奇消失的后勤司机小王，并没有逃远！他的车在两百公里外的邻省一个县城被发现。
人是在一个破烂小旅馆被抓到的，形如乞丐。
抓捕时他惊恐万分，当审讯专家只问了两个关于那箱“工业除油剂”的简单问题后，这个本就不是职业罪犯的男人崩溃了！
“不是我！不是我主动要干的！是他们逼我的！”
审讯室里，小王涕泪横流，浑身哆嗦，“那天…那天傍晚，我本来准备交班…主管突然喊我，说仓库那边出了点纰漏，领导要临时过去一趟，让我赶紧把车里新到的几箱紧急备用品送去外围岗亭…”
“然后…然后有个穿着干部服的男人在车库角落等着…塞给我一小瓶东西……”
“只说让我在打扫车锁交接区的时候，对着车门缝隙和水泵喷一下…做完就行！”
“就这事！他还说…说做得好…明天就给我正式编制调函…还能多给一笔钱封口……”
“干部服的男人？”程度立刻逼问细节，心中却翻起巨浪。
能靠近羁押点内部车库角落…还穿着干部服？！
“什么样？多高？胖瘦？”
“看不清脸…天有点黑了…他就站在阴影里…个字…个字好像挺高，不胖…手里夹着个挺厚的文件袋…对了…他说话腔调有点奇怪…像嗓子受过伤…特别哑…”
陈海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紧急接入：“把他的话录下来！还有那个‘干部服男人’的形象描述，形成文字细节！同步到我这边！”
他的心剧烈跳动着，想到了吴连心记账本上最后那个“王木取现”的地址。
王村木材厂！
而他们在厂里找到的痕迹，指向销毁文件的痕迹，和那个印着残缺委办名称和交易的纸屑！
一条隐藏在层层迷雾下的黑线，似乎正缓缓浮现：有人，可能是那个哑嗓子的干部男，可能通过管理漏洞，吴连心或类似内应，调整了祁同伟的监管环境，释放前夜临时派非当值司机干扰门锁检测，精准配合外面武装劫持，50人团队？代号？废弃工厂据点？，达成劫狱目的！
而交易！在祁同伟身上，一定藏着能让对方付出如此巨大代价去营救的秘密！这笔交易在纸屑上的记录，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更大的资金链、更关键的掩护身份……就藏在那笔450万的流水中，以及那个代表内部操作人员的编码“W2”背后！
沙瑞金的最后布局，侯亮平的血，祁同伟的被劫，李达康的步步紧逼……
一切似乎都围绕着二十年前那场尚未清算的旧账——岩台，以及李达康深陷其中的国资转让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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