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摸走的！”侯亮平的声音冷得像冰刀。
“我……我哪知道啊！”
蔡成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和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他们是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的……用个钩子……跟……跟鬼一样……我……我睡醒了……东西就没了！就剩个……就剩个空盒子丢在地上！”
他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涕泪横流：“侯检察长！陆处长！……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那把钥匙啊！……丁义珍就是个疯子！……他……他说过……那东西要是……要是落在不该落的人手里……所有沾过边的人……都得死！……都得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猛地挣扎着想要扑向桌子，带着沉重的椅子一起晃动，发出巨大的噪音。
墙边的侦查员立刻上前一步，用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牢牢钉在审讯椅上。
蔡成功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只能发出“嗬嗬”的呜咽，绝望的眼神在侯亮平和陆亦可脸上疯狂地扫视，充满了最原始的求生的渴望和无法摆脱的灭顶恐惧。
那把钥匙，就像一颗被投入暗河的毒种，无声地沉入汉东这滩深不见底的浑水，无人知晓它最终将腐蚀向何处。而持锁的那一方，己经嗅到了致命威胁的气息。
“八一零”旧厂区腹地。
凌晨的寒气与弥漫的铁锈尘埃混杂，凝结在人的口鼻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割裂感。
远处高耸的工业冷却塔，像巨人冰冷矗立的断肢残骸，在微弱惨白的月光下投出巨大而狰狞的阴影，笼罩着这片即将再次被命运车轮碾过的土地。
数台橘红色的重型挖掘机的轮廓，在探照灯惨白的强光下，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
它们沉重的履带碾过冻结的冻土和残破的建筑碎渣，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碾压声，正不紧不慢地撕扯、推倒那些仅存的、己经严重风化开裂的水泥基座。
每一次机械臂的挥舞，每一次液压杆伸缩发出的低吼，“嘎吱…哐…轰隆…”，都伴随着尘雾升腾，瓦砾翻滚，在死寂的凌晨爆发出刺耳的音爆。
灯光边缘的阴影里，孙国富，那个矮胖的项目负责人，正被两名李达康随行的市府工作人员“架”在一旁。
他面无人色，眼睁睁看着自己负责的项目、那承载着数百名大风厂员工重燃生机的希望蓝图，像纸糊的一样在冰冷的钢铁巨爪下迅速瓦解、消失。
他想冲过去阻止，想哀求，但身体的颤抖和旁边两人铁钳般的手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翕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发出断续无声的嗬嗬声，眼泪混着汗水在冷风里结了冰碴。
李达康背对着这片喧嚣的毁灭场景，负手站立在那扇被他下令拆毁的蓝色“大风厂”围挡前。
秘书小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斜后方半步的位置，屏息凝神。
李达康的背影挺拔而冷漠，他身上的行政夹克，在强劲的车灯光晕下，呈现出一种硬挺的质感，如同包裹着一副冰冷的铁骨。
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只有那深锁的眉头下方，一双锐利到极点的眼睛，鹰隼般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一条刚刚由小王，转发过来的内部绝密通报文字：「 丁义珍关联关键物证——账本钥匙现身！锁定目标：汉东宾馆！ 侯亮平己协调省厅、检察、国安力量联合行动！一级封锁预案启动！目标区域进行物理与信号双重隔离！紧急！ 」
汉东宾馆！钥匙！丁义珍的账本！
这几个爆炸性的词汇在他眼底炸开！如同无形的冲击波！
李达康握着手机边缘的指关节瞬间绷紧，骨节凸起处皮肤被压得发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惊涛骇浪般的风暴骤然卷起，杀机如同实质的冰锥疯狂凝聚！那个地方，那个他曾经以为早己被彻底清洗干净的地方！
“停车！”
李达康突然厉声喝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决断和急迫，如同刀锋刮过寒冰。
秘书小王一个激灵，迅速掏出对讲机：“各组注意！工程暂停！立刻暂停！”
紧接着他又急促地补充：“请李书记指示！”
巨大的钢铁轰鸣声戛然而止。整个废墟现场陷入一种瞬间的死寂，只有履带缝隙里碾碎的冻土簌簌落下的声音，还有几盏探照灯发出的嗡嗡电流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刷”地一下聚焦在场中央那个岿然不动的背影上。
“通知季昌明同志！”
李达康霍然转身！脸色在强光下阴沉得如同铁板一块，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只有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和冰冷到极点的杀气在跳动。
他的声音极快，字字如同冰珠砸落，不容置疑地灌入秘书小王的耳中：“立刻让他协调！由省纪委牵头，市公安局配合，立即对汉东宾馆进行全面管控！任何人不得进入！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通知在家的所有省委常委，召开紧急视讯会议！十分钟后！”
说到“省纪委”三个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眼神深处闪过一道冰冷的光。
小王立刻躬身：“是！马上传达！”他手忙脚乱地开始操作对讲和手机。
李达康没有再看他。
他锐利的目光穿透这片飞扬的尘土、破碎的瓦砾、停止的钢铁巨兽，越过冷月映照下的断壁残垣，投射向京州市区中心的方向。
那里，就是此刻风暴最中心的眼！汉东宾馆！
丁义珍留下的毒刺，终于暴露了锋芒。而这一次，绝对不能再给它遁入虚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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