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一片狼藉。
戈格尔踩着满地狼藉，从保险柜夹层，一个未被飞溅物波及的角落，抽出一份崭新但版本略显陈旧的训练球员格式合同模板，又抓起一支钢笔，动作粗暴地撕掉上面原本填写的预备条款。
“名字！威尔·怀特！”
戈格尔首接将合同拍在唯一还勉强算完整的茶几上，抬头盯着江宸，眼神锐利如刀，“期限！仅到本赛季结束！位置！前锋！只签固定基本薪水！周薪50欧元！”
“违约金！零！只要你能在今天下午之前，拿到一份勉强能看得过去的身份材料复印件给我！”
他甚至首接空掉了合同中要求的详细住址、护照号码、银行账户栏！
声音带着一种赌徒豁出去的孤注一掷，“搞定身份！这纸擦屁股的合同就是他的！下午西点前！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我给你一个位置！”
“一个在明天对1860队的大名单里的替补前锋位置！上场？看他自己的本事！”
他猛地指向怀特，“但要记住！我的门！我的训练场！再坏一样东西！不用警察找他！我让他自己躺进旁边那家骨科医院的ICU里签自己的断腿赔偿协议！”
“立刻！现在！带着你的‘攻城锤’！从我的办公室里滚出去！搞定身份！”
50欧周薪！零违约金！无详细身份要求！
一个随时可能被踢出去的临时名单位置！苛刻、侮辱！
但对走投无路的江宸而言，这张废纸，就是通往职业足球地狱战场的最后一张船票！怀特有了合法“身份”！
狂喜如同电流，但瞬间被更巨大的压力覆盖。
下午西点！几个小时！他去哪里变出合法身份？！
“感谢您的信任，总监先生！”江宸一把夺过那张还带着戈格尔狂暴体温的废纸合同，声音冷硬如铁。
他拉着怀特巨大的身躯，转身就走，一步跨过满地的狼藉，如同逃出生天的窃贼。
身后，是戈格尔夹杂着愤怒、惊惧和扭曲期待的咆哮，透过办公室的巨大玻璃破洞在风雨中回荡：“别让我失望！你这该死的亚洲疯子！”
……
柏林，克洛伊茨贝格区（Kreuzberg）。
一片被遗忘在繁华边缘、被低矮涂鸦覆盖的水泥森林腹地。
没有导航能精准定位的曲折小巷。二手高尔夫在坑洼积水的地面艰难蠕行，底盘被硌得发出绝望的呻吟。
空气弥漫着劣质垃圾和廉价大麻的刺鼻气味。
街头巷尾涂满了看不懂意义的符号和狰狞壁画，如同城市深处的溃烂伤疤。
江宸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那些隐蔽在破败店铺深处或悬挂在居民楼铁窗上的、用西里尔字母或阿拉伯文标注的“服务”小广告。
快！必须快！
“滴！”系统在他视网膜角落骤然弹出冰冷的红色警告弹窗：
【身份伪造风险：全球数据库关联度风险系数：99.98% → 常规途径身份伪造失败概率：逼近100%】
【建议方案：非接触式身份嵌入可行性≈31%（关联：目标区域活跃非法服务）】
系统扫描范围被死死局限在这污浊街区。
最终，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型破旧广告：一个在某个昏暗巷口电线杆上、被撕掉大半的“高仿证件、快捷方便、信誉可靠”的卡片残留碎片，被系统的微弱标记高亮。
巷子尽头，一扇污迹斑斑、镶嵌在涂鸦墙内的窄小铁门。
门铃按钮旁边只画着一个粗糙的指南针图标。
沉重的敲击声在门板上响起，间隔富有节奏。三长，两短，再一长。
足足一分钟死寂后，门上才咔哒一声弹开一只狭窄的窥视孔。
一只浑浊的眼珠贴在孔后，无声地打量门外这两道一高一矮、浑身散发着一种混杂泥泞和危险气息的身影，尤其是旁边那个沉默的巨人，即使刻意低头收敛，依然带来如同石像鬼俯瞰般的窒息感。
“要什么？”门后传来含糊不清、带着浓重东欧口音的低语。
“身份。威尔·怀特。能注册踢球的证件。”
江宸的声音压在喉咙里，手指在门缝缝隙里塞进仅剩的三百欧元现金里的两薄叠。
“照片现场拍。我只要一张复印件。资料你们填。名字写对就行。地址账户保险号一律空白。一小时内。”
他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和一丝危险的暗示。
他身边那座人形军火库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交易胁迫力！
门后沉默了几秒。那浑浊的眼珠在窥视孔后，飞快扫过怀特巨大的身影轮廓。
那力量感是伪装不出来的。
咔嚓！门锁弹开。
铁门无声地打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漆黑缝隙。
里面飘出一股劣质打印机墨水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没有多余的话。
灯光昏暗。
房间里只有一台老式奔腾电脑连着针式打印机嗡嗡作响。
一个佝偻干瘦、戴着油腻鸭舌帽的男人坐在角落阴影里，几乎看不清脸。
怀特被推到一个破旧支架前，背景是灰扑扑的帘布。
劣质的卡片机镜头颤抖地捕捉着那张非人的、布满旧痕和冷漠的脸。
咔哒！
打印机吱嘎作响。半个小时后。
一张带着廉价光面感、印着怀特冰冷照片的德式绿底公民身份证明（Personalausweis）复印件，新鲜出炉。
上面只有名字：“Will White”。
没有生日，没有出生地，没有签发号，所有敏感信息栏全是空白。
粗糙的塑封边沿甚至还有一丝粘手的滑腻感。
简陋到可笑。
对地下黑市可能是废品，但对急需应付俱乐部最低注册要求的戈格尔——它就是一根稻草！
江宸接过那张比废纸贵不了多少的塑封复印件，留下最后的一百欧元。
他拉着怀特立刻转身退出这条恶臭的小巷，没有丝毫停留。
怀特沉默如山，那双混沌的眼睛只扫了一眼那张“身份证明”，随即又回归一片空洞。
……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柏林联合训练基地，技术总监办公室。
“啪！”
戈格尔的手指带着一种泄愤般的力道，狠狠拍在桌面上那张廉价粗糙的，名叫“Will White”的德国“身份证明”复印件上。
照片上的人冷酷得像屠宰场出来没洗脸的。
所有信息栏都是刺眼的空白！这玩意儿连去超市买打折面包都困难！
“这东西拿去糊弄税务局的蠢货都会被立刻拉进黑名单！”
戈格尔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Will White？！这就是你的‘身份’？我甚至怀疑这照片是用打印机对着柏林地牢里的古代石像鬼拍的！”
“这就是‘威尔·怀特’，总监先生。”
江宸站在办公桌前，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幽冷的火焰，“名字对，人在这里，其他的不重要。”
“明天他能站在1860的禁区里，让所有对手感受到这个‘名字’的重量，就够了。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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