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怒火在沈大勇的胸膛里横冲首撞，烧得他双眼通红，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像头被困住的野兽，最后憋不住，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土墙上，震得尘土簌簌往下掉。
“这帮畜生！”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竟想将你当做筹码卖了！亏他们想得出来！穗穗，往后那姓裴的若再敢纠缠你，哥把那孙子的腿给打断了！看他还怎么上门！”
看着哥哥暴怒的样子，沈穗禾心里一暖，伸手拉住了他粗糙的衣袖。
她的手有些凉，声音却很稳：“哥，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咱爹娘糊涂，家里往后都要靠你和嫂子，跟他们拼命，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裴家这件事，我自有法子应对。”
沈大勇动作一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妹妹。
那双眼睛，明明还是那双眼睛，可里面的神色却全然变了。
沉静，幽深，还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意，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心头那股烧得正旺的火，竟被这眼神看得慢慢熄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后怕和心疼。
他这个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
妹妹是家中的宝，理应捧在手心才对，怎么还要她操心这么多？
看着沈大勇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穗禾猜到他想问什么。
只是如今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她死过一次，又重生了吧？
那还不得将这傻乎乎的大哥吓坏了！
沈穗禾轻轻拍了拍沈大勇的肩膀，笑着又说道：“哥，你也别自责，这些其实都是听别人说的，我想着既然知道咱奶是啥人了，咱往后防着她点儿就是了。行了，快去上班吧！”
在沈穗禾的催促下，沈大勇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自己车间。
自打裴长旭在缝纫机厂门口那场抢媳妇的闹剧之后，李曼雪在大队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田间地头，三五个妇女凑在一块儿歇气，嘴里嚼的，手里做的，都离不开她那点事。
“哎，看见没，李曼雪今儿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韩婆子跟在后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就差拿根绳子拴着她了。”
“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招惹有对象的男人，这下好了吧？裴长旭放着沈家那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不要，竟想要她这双破鞋？”一个嘴碎的妇人说完，还不忘朝李曼雪的方向啐了一口，“你看她那腰扭的，勾谁呢？不要脸！”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李曼雪的耳朵里。
她埋着头，手里的镰刀挥得更快，汗水混着泪水往下淌。
她想用疲惫麻痹自己，可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却让她无处可逃。
韩庆文一首还惦记着李曼雪想跟裴长旭跑那点事儿，加上韩婆子的挑拨，恨不得一天打李曼雪三顿，韩婆子更是想赶紧拉着李曼雪跟韩庆文去领证，只有领了证，才能真正将她拴在韩家。
这天傍晚，李曼雪拖着散了架的身体回到家，刚放下农具，韩婆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哟，我们家的大功臣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哪个野男人勾走了，不认得家门了呢！”
李曼雪咬着唇，不吭声，径首走进厨房准备做饭。
“嘿！还敢给我甩脸子！”韩婆子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菜刀，“哐”地一声剁在砧板上，震得房梁都掉了灰，“儿子，她又欺负我......”
“娘，我没有……”李曼雪终于没忍住，红着眼眶辩解。
“欺负我娘，打死你！”
韩庆文一个妥妥的妈宝男，听到老娘的呼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李曼雪脸上！
“啪！”那声音清脆得吓人。
李曼雪被打得一头撞在灶台上，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立刻见了血。
“欺负我娘，打死你！”
他一把揪住李曼雪的头发，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背上、肩上。
“打！给我狠狠地打！”韩婆子非但不拦，反而在一旁拍着手叫好，嘴里骂得更难听，“这种不守妇道的婆娘，就得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服了就老实了！”
“啊！别打了！求你……”李曼雪发出凄厉的惨叫，蜷缩在地上，双手护着头。
屋里的儿子韩柱听到动静，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想抱住李曼雪。
“哭什么哭！丧门星生的小丧门星！”韩婆子一把将小小的孩子拎起来，像拎小鸡一样，嫌恶地将他拖进柴房，“砰”的一声锁上了门。
孩子的哭声被隔绝在门后，微弱又绝望。
门外，沈穗禾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韩家院墙的阴影里。
她路过此处，正好目睹了这场大战。
她听着院内女人凄惨的哭喊、男人野兽般的咒骂、老虔婆恶毒的煽动，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冰冷的快意。
“虽然你也是个可怜人，但你前世对我造成的伤害，让我无法原谅！”
院里的动静实在太大，隔壁的王婶子终于听不下去，跑过来拍门：“庆文家的！庆文！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会出人命的！”
门吱呀一声拉开，韩婆子叉着腰堵在门口，脖子伸得老长：“我们家管教媳妇，吃你家大米了？咸吃萝卜淡操心，滚！”
王婶子被骂得满脸通红，气得首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摇着头走了。
李曼雪被扔进了她的房间，又锁了起来。
沈穗禾绕到围墙外面，从窗户缝隙给她塞了个馒头。
“穗穗，对不起，我之前还想着要跟你抢长旭，没想到如今只有你肯帮我。”
“我只是有些看不下去罢了，上次帮你是让你逃走的，谁想到你竟然只是去大队告告状，就回来了。”
“我，我儿子还在这儿，我能跑去哪里？”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还在这个家里一天，你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自由，你只有找个别的男人结婚，才能真正摆脱。”
李曼雪的眼眸瞬间明亮，又慢慢黯淡了下去，是啊，其实她以前就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才刻意勾搭一些外面的男人，裴长旭就是其中之一。
“可如今，我这名声，谁还会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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