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嘶吼穿透层层雨幕,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咆哮。防弹越野车在湿滑泥泞的荒园小径上疯狂颠簸,每一次剧烈的摇晃都像重锤砸在林薇本就脆弱不堪的心口。蚀心草的余毒并未真正平息,只是被那三根金针强行镇压,化作沉甸甸的铅块坠在胸腔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深沉的闷痛,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细微却尖锐的灼烧感,提醒着她生命的脆弱。
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黏腻地贴在冰凉的皮肤上。窗外,强光探照灯划破的荒芜景象在颠簸中扭曲变形,如同地狱的剪影。断壁残垣、狰狞的枯树、被风雨撕扯的玉兰残枝……这一切在眩晕和剧痛的视野里旋转、放大,带着一种不真实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车子又一次碾过深坑,剧烈震动的瞬间——
“啊!”
林薇猛地捂住心口,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那股被强行压制的灼热仿佛找到了裂缝,骤然爆发!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没!白光中,无数破碎的、带着血色的画面疯狂闪回:
冰冷的刀锋刺入肩膀的剧痛……
陈德明扭曲狰狞的脸,口中喷出的腥臭气息……
沈弈染血的西装,额角纱布下那双布满血丝、盛满惊痛和疯狂的眼睛……
还有……更深处……更模糊的……
澄园回廊下,母亲阿沅夫人温柔俯身,裙裾拂过青石板……
一只小小的、穿着旧式绸缎衣裳的戏偶,被一只属于男孩的手高高举起,戏偶华丽的点翠头面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那男孩的脸模糊不清,唯有眼神,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伤?那戏偶的裙摆上……似乎沾染着什么暗红的污渍……像血……
幻觉与剧痛交织,现实与记忆的碎片在脑中疯狂碰撞!她分不清是蚀心草的毒性在侵蚀神经,还是这荒芜的澄园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唤醒痛苦记忆的诅咒之地!
“林小姐!” 负责护送她的两名精锐保镖脸色剧变,一人立刻稳住她的身体,另一人迅速通过加密通讯器嘶吼,“报告!林小姐情况恶化!请求医疗支援!重复!情况恶化!”
耳机里立刻传来沈弈冰冷到极致、几乎要冻结通讯频道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杀意:“稳住她!用最快的速度!她要是出事,你们所有人陪葬!”
保镖额头渗出冷汗,看向林薇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强行对抗着那股要将她撕裂的剧痛和混乱的幻觉。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滴在深色的座椅上。
“快……到了吗?” 她虚弱地问,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目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努力聚焦在远处那几道刺破黑暗的强光光柱上。光柱的尽头,一群人影在风雨中如同黑色的礁石,围拢着什么。
“马上!林小姐,坚持住!”
车子在泥泞中咆哮着,终于一个急刹,甩着尾停在了探照灯光圈的外围。车门被猛地拉开,冰冷的风雨夹杂着泥土和朽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林薇一阵窒息。
“沈先生!林小姐到了!” 保镖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急切。
沈弈高大的身影如同标枪般矗立在惨白的光柱下,雨水冲刷着他冷硬如雕塑的侧脸。他几乎在林薇被搀扶下车的瞬间就转过了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她。
那目光,锐利、焦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穿透风雨,首首刺入林薇虚弱而混乱的意识深处。仅仅是一瞥,林薇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轰然降临!那压力并非敌意,却比恨意更加沉重,带着一种将她完全卷入漩涡中心的、不容抗拒的意志力。他眼中翻涌的急迫和深藏的某种恐惧,像冰锥一样刺穿了蚀心草带来的混乱幻觉,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钥匙!” 沈弈的声音如同冰雹砸落,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解释,只有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伸手指向那道在强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的、布满苔藓和藤蔓残骸的狭窄石门缝隙。“在戏偶底座!内衬夹层!只有你能安全取出来!立刻!”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林薇的心上。钥匙?戏偶底座?内衬夹层?这些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与她脑海中刚才闪过的幻觉碎片——那只被男孩高举的、裙摆染血的戏偶——重叠在一起!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明白了!
陈德明胃里的胶卷……父亲沈谦在澄园密室鬼祟的身影……壬辰年冬月廿六那个致命的夜晚……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她亲手修复的那个戏偶!它不仅仅是一件遗物,更是一把……染血的钥匙!而她,在修复的过程中,曾无数次触碰过那个底座内衬的位置!她甚至记得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缝需要处理!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玩弄的愤怒,混合着蚀心草带来的剧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盯着沈弈那双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急迫的命令,还有一丝她不愿深究的、被强行压抑的复杂情绪。
“你……” 她开口,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冰冷质问,“从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这戏偶是钥匙?知道修复它就意味着卷入这场血腥的漩涡?
沈弈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只是下颌绷紧的线条更显冷硬。他避开了她质问的目光,再次指向石门,声音更加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没时间了!快!”
那避而不答的姿态,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林薇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冰冷刺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不再看他,猛地挣脱了保镖搀扶的手,踉跄着向前一步。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心口的剧痛似乎被更大的愤怒和一种破釜沉舟的麻木感暂时压制。
她走到那扇散发着冰冷、古老气息的石门前。强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那道一人高、仅容身的缝隙,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缝隙边缘残留着被粗暴扯断的湿滑苔藓和藤蔓断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空气凝滞,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林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灌入肺腑。她伸出那只未受伤的、却冰冷颤抖的右手,探入自己怀中。指尖触碰到贴身收藏的、那个用素白丝帕仔细包裹的硬物轮廓——正是她离开暖阁前,凭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近乎本能的预感,贴身藏好的那件东西!
她颤抖着,一层层揭开被雨水打湿的丝帕。
一只温润洁白的玉兰簪,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簪身上那暗红的血渍,在惨白强光下显得触目惊心——那是陈德明的血,沈弈的血,还有……她自己的血。
她紧紧攥着这支染血的玉簪,仿佛要从这冰冷的玉质中汲取最后一丝力量。然后,在沈弈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所有人屏息的凝视中,她猛地抬手,将尖锐的簪尾,狠狠刺向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腹!
“嘶——”
细微的皮肉破裂声被雨声淹没。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在惨白的光线下如同最凄艳的红宝石,滴落在冰冷潮湿的石门缝隙边缘,迅速被雨水晕开,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剧烈的刺痛让林薇浑身一颤,却也让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清醒和决绝。她用染血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探入那道深不见底、仿佛通向幽冥的石缝之中!冰冷的石壁触感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的目标无比清晰——那道修复时发现的、靠近戏偶底座裙摆内衬的细微裂缝!只有她知道它的精确位置!只有她知道如何在不触动内部可能存在的毁灭性机关的情况下,取出那个致命的“匙纹”!
指尖在冰冷、粗糙、布满历史尘埃的石缝内壁摸索着,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沈弈死死盯着她那只探入缝隙的、染血的手,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时间在哗哗的雨声中,被无限拉长。
突然!
林薇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她的指尖,清晰地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与冰冷石壁触感截然不同的、坚硬而温润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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