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嘶吼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在通往沈家私人医疗中心的湿冷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防弹车后座,空调的暖风无力驱散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阴寒。沈弈紧抱着林薇,如同抱着两块相互汲取又相互侵蚀的冰。她身体的每一次细微颤抖,都如同电流般清晰地传递给他,引发他心脉深处蚀心草余毒与诅咒寒流的共振痛楚。而他每一次强压下的剧痛喘息,也仿佛抽走了她本就微弱的气息。
生命体征监护仪冰冷的荧光在昏暗的车厢内跳跃,屏幕上两条剧烈波动、却诡异同步的心电图轨迹,像两条被无形锁链缠绕、濒死挣扎的蛇。医疗官额头的冷汗就没干过,手指颤抖地调整着输液速度,试图平衡那此消彼长、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诡异循环。
沈弈闭着眼,额角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突突跳动。蚀心草灼烧的剧痛,诅咒侵蚀骨髓的阴寒,生命力被强行抽离的虚弱感……还有怀中这具冰冷身体带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羁绊感……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藤,将他层层缠绕,越收越紧。他需要绝对的掌控!需要将这一切混乱、痛苦、包括怀中这个带来诅咒也带来羁绊的女人,都牢牢钉死在他意志的铁砧之下!
当车子终于冲破雨幕,驶入医疗中心地下专属通道时,沈弈眼中的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波动也被彻底冰封。车门打开,早己严阵以待的医疗团队和全副武装的安保如同冰冷的机器,迅速而高效地行动。
“沈先生,无菌隔离区己准备就绪!需要立刻对您和林小姐进行全身扫描和……” 首席医疗官的话被沈弈一个冰冷的手势打断。
“把她,” 沈弈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冻结一切的威严,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医疗团队,“放进我的隔离舱。”
空气瞬间凝滞!所有医护人员都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沈弈的隔离舱是最高级别的无菌环境,也是他最后的安全堡垒。从未……从未允许过第二个人进入!
“沈先生,这不符合最高医疗规程!交叉感染风险……”
“放进我的隔离舱。” 沈弈重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地面,带着毁灭性的压力。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医疗官脸上,“她的生命体征波动,与我同步。距离超过十米,数据会失控。你想……现在就看着她死?” 他抱着林薇的手臂微微收紧,仿佛在证明这残酷的共生关系。
医疗官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看向监护仪上那两条死死纠缠、几乎要重叠在一起的心跳曲线,再看向沈弈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绝对掌控意志的黑眸,所有的质疑和规程都被碾得粉碎。在绝对的权力和眼前诡异的生命现象面前,规程脆弱得可笑。
“是……是!立刻准备!启用双人无菌维生隔离舱协议!” 医疗官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惶恐和被迫的服从。
沈弈不再看任何人,抱着林薇,在保镖森严的护卫下,大步走向专属通道深处那扇厚重的、闪烁着幽蓝冷光的合金大门。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反光地面上,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如同敲响命运冰冷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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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和声音。
眼前是一个巨大得近乎空旷的纯白空间。空气带着消毒水和高效过滤系统特有的、毫无生命气息的洁净感。光线柔和却冰冷。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透明维生舱静静矗立,内部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发出极其低微的嗡鸣。
沈弈没有丝毫停顿,抱着林薇,首接走到维生舱前。舱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铺着无菌软垫的宽阔空间。他小心翼翼地将林薇冰冷的身躯放进去,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制压抑的僵硬。然后,他自己也躺了进去,就在她身边,中间只隔着一道无形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冰冷羁绊。
舱盖缓缓合拢,将两人彻底封存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纯白牢笼里。维生系统的管线如同冰冷的触手,迅速而精准地连接到他们身上。更强的暖流注入,试图驱散诅咒的寒意,却如同杯水车薪。
空间瞬间变得无比狭小、无比寂静。只剩下维生系统低微的嗡鸣,监护仪器规律却令人心悸的滴答声,以及……彼此近在咫尺、无法忽视的微弱呼吸。
林薇依旧昏迷,侧脸在柔和冰冷的顶灯下苍白得透明,长睫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她身上盖着薄薄的无菌毯,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弱起伏。蚀心草带来的痛苦似乎被暂时压制,但那股源自诅咒的阴冷死气,却如同附骨之疽,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也缠绕着他。
沈弈平躺着,强迫自己不去看身边近在咫尺的脸。他需要绝对的冷静,需要掌控这该死的局面!他闭上眼,强迫自己的思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运转。
骨偶!钉魂邪术!父亲的信!
母亲阿沅的骨……被制成那邪物……
父亲(沈谦)……坠塔是假死?引开追兵?
“他们”是谁?所求非长生?那是什么?
戏偶是克星线索?线索在哪?
最关键的是……这该死的共生诅咒!如何解除?!
无数的谜团如同冰冷的乱麻,缠绕着他剧痛的大脑。他试图抽丝剥茧,但每一次深入思考,都会引发心脉处蚀心草和诅咒的双重反噬,剧痛如同冰冷的电钻搅动神经!冷汗瞬间浸湿了他无菌服下的后背。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般的痛苦呻吟,从身边传来。
沈弈猛地睁开眼,侧过头。
林薇的眉头紧紧蹙着,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仿佛在抵御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她的唇瓣微微颤抖,发出破碎而模糊的呓语:
“……冷……好冷……”
“……血……好多血……”
“……阿沅夫人……别……”
“……哥哥……救我……”
那声微弱的“哥哥”,如同烧红的针,瞬间刺穿了沈弈强行构筑的冰冷壁垒!澄园阳光里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模糊的影子,与眼前这张苍白脆弱、被痛苦折磨的脸瞬间重叠!一股尖锐的、混杂着巨大负疚和某种被诅咒强行唤醒的、近乎暴戾的保护欲,狠狠撞向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那只染过无数鲜血、签下冰冷合约、此刻却连接着共生诅咒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僵硬,猛地抓住了林薇那只放在无菌毯外、同样冰冷颤抖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灵魂共振轰然爆发!
不再是单纯的痛苦传递!他清晰地“看”到了!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母亲阿沅夫人温柔的笑脸骤然被惊恐取代!一只沾着泥土和暗红血迹的、属于男孩的手,正死死抓着一个华美戏偶的裙摆!戏偶点翠头面歪斜,彩绘的脸扭曲变形……而男孩的脸,在阴影中,赫然是……少年沈弈自己模糊的轮廓?!不,不对!那眼神……那眼神深处的疯狂和痛苦……是沈弈,却又不像!
紧接着,画面切换!冰冷的雨夜,陈德明狰狞扭曲的脸在眼前放大,冰冷的刀锋刺入肩膀的剧痛清晰无比!然后……是沈弈染血的西装,他扑过来时眼中那碎裂般的惊痛……最后……定格在石门缝隙深处,那散发着不祥红光、贯穿惨白骨偶胸口的诡异骨钉!骨钉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符文!
“呃啊——!”
沈弈和林薇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两人的意识!沈弈感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要被撕裂,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来自林薇的濒死恐惧疯狂涌入!而林薇的身体则剧烈地痉挛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维生舱外的医疗团队瞬间乱成一团!各种数据疯狂报警!
“加大镇静!稳定生命体征!” 医疗官的吼声带着绝望。
舱内,沈弈死死扣着林薇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强迫自己从这混乱的冲击中挣脱出来,剧痛和眩晕如同跗骨之蛆。刚才的幻象……那戏偶裙摆上的血手印……少年时的自己?不!那感觉……更像是……被某种东西影响、操控下的自己?还有那骨钉上的符文……
符文!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他需要看到那个符文!需要最清晰的影像!他记得林薇在石门缝隙里触碰机关时……她手上……还拿着那支染血的玉兰簪!
“玉……簪……” 沈弈的声音嘶哑破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目光死死盯向维生舱外监控屏幕前焦头烂额的医疗官,“林薇……来的时候……手上的玉簪……在哪?!”
医疗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对着通讯器吼道:“快!找林小姐随身物品!一支带血的玉兰簪!立刻!扫描所有细节!尤其是簪尾!”
命令迅速执行。很快,一支被小心封装在无菌袋里的玉兰簪出现在隔离舱外的操作台上。高倍电子显微镜的影像被投射到维生舱内壁的屏幕上。
温润洁白的玉质。暗红干涸的血迹。簪尾那行娟秀的刻字【赠吾女薇薇 周岁礼】在冷光下清晰可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簪尾。
“放大!刻字边缘!” 沈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图像被不断放大。玉质在微观下呈现出细腻的纹理。刻字的笔画边缘……
突然!
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借助高倍放大才能发现的细节显露出来!在那“薇”字最后一笔的收尾处,玉质的纹理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一种巧夺天工的微雕技艺,极其巧妙地刻下了一组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如同发丝般纤细的、扭曲而诡异的图案!
那图案的线条走向、结构形态……与沈弈在刚才灵魂共振幻象中所看到的、骨钉上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符文……赫然有七八分相似!虽然微小了无数倍,但那神韵,那核心的扭曲感,几乎如出一辙!
这微雕符文……是母亲阿沅刻下的?!在薇薇的周岁礼上?!她早就知道?!这是……对抗“钉魂”邪术的某种……护身符?线索?!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浇头!沈弈的心脏狂跳起来,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蚀心草和诅咒的双重痛楚!他看着屏幕上那放大到极致的微雕符文,又猛地看向身边昏迷中依旧痛苦蹙眉的林薇,最后,目光落在两人紧紧相扣、同样冰冷颤抖的手上。
真相的碎片,如同被诅咒染血的拼图,一片片浮现。
而拼合的关键……
就在这诡异的共生之中。
就在她与他被迫共享的生命与痛苦里。
就在这支染血玉簪的微末之处。
冰冷的维生舱内,沈弈紧扣着林薇的手,如同扣住了这血色迷局中唯一残存的、布满荆棘的线索。他眼中翻涌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和一种被宿命逼到绝境、只能向死而生的疯狂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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