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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幽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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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空气凝滞在狭窄的甬道尽头,唯有暗河在洞口外不知疲倦地咆哮,发出沉闷的、永恒的轰鸣。沈弈的掌心干燥而稳定,稳稳托着林薇的手肘,支撑着她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头盔微光下,他眉峰紧锁,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手腕投影出的地图——那条被戏偶密钥点亮的、标记着古老机关符号的狭窄裂隙通道。

“走。” 他的声音低沉,穿透头盔内凝重的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率先侧身,高大的身影几乎贴着湿滑冰冷的岩壁,挤进了那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幽深缝隙。

一股更为阴冷、带着浓重水汽和腐朽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裂隙内异常狭窄,嶙峋的怪石犬牙交错,尖锐的棱角在微光下闪着湿漉漉的寒光。脚下不再是金属阶梯,而是湿滑的、布满苔藓的天然岩石,凹凸不平。每一步都需异常谨慎,稍有不慎便会滑倒或被锋利的石角划伤。

林薇紧随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体深处的疲惫和残留的痛楚。她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和前方的微光上。沈弈的身影在前方艰难地挪移,光束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照亮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和两侧狰狞的石壁。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仿佛在无声地为她开辟道路,又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蚀心草带来的内部震颤。

逼仄的空间放大了感官。林薇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感受到每一次心脏搏动带来的微弱晕眩。更清晰的是前方沈弈的动静——他沉重的、带着隐忍的呼吸声,战术靴碾过湿滑苔藓的细微声响,以及作战服布料偶尔刮擦在尖锐岩石上发出的刺耳刮擦声。

突然,沈弈的脚步顿住了。他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缝隙中几乎完全停下,光束聚焦在前方一处被巨大钟乳石柱挡住的拐角。他微微侧身,让出一点空间,低沉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小心,前方转角……空间极窄。我……先探。”

林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看着沈弈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贴着那根湿漉漉的巨大钟乳石柱,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将身体挪过那个几乎只有一掌宽的缝隙。他宽阔的肩背肌肉在作战服下贲张,对抗着狭窄空间的挤压和身体内部的侵蚀。林薇甚至能看到他脖颈处瞬间绷紧的线条,以及额角滑落、迅速被头盔内衬吸收的一滴冷汗。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他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声在通道内回响。林薇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抠住旁边一块冰冷的岩石,指甲几乎要嵌入苔藓里。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他之间那无形的、痛楚的链接——一股沉闷的、源自肺腑的钝痛随着他的发力而隐隐传来。

终于,沈弈的身体完全通过了那个狭窄的死亡转角。光束重新稳定地照亮了前方稍显开阔的通道。

“可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沙哑,“慢慢过来。扶住……右边石壁。”

林薇依言,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当她靠近那个转角时,才真正感受到它的险恶。冰凉的钟乳石柱仿佛带着寒意,仅容侧身通过的缝隙边缘锐利如刀。她学着沈弈的样子,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冰冷的石壁,一点一点地蹭过去。粗糙的岩石和湿滑的苔藓摩擦着作战服,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就在她几乎要通过时,脚下苔藓一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那尖锐的转角石棱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包裹着战术手套、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转角另一侧伸出,精准地抓住了她手臂的上端!

沈弈的手!

那力量极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瞬间将她失衡的身体拽了回来,牢牢按在相对安全的石壁上。林薇惊魂未定,后背重重撞上岩石,冰冷坚硬,却让她悬着的心骤然落下。

“站稳!” 沈弈低喝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严厉,抓着她手臂的手并未立刻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牢牢钉在安全的石壁上。他的指节隔着作战服布料传来清晰的力度,甚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是用力过猛,还是蚀心草带来的虚软?

林薇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抬起头,头盔微光下,看到沈弈近在咫尺的面容。头盔面罩后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她,带着未消的紧张和一种……沉沉的责备。那责备并非针对她的笨拙,更像是针对这无法掌控的险境和他们自身脆弱的处境。

“谢谢……” 她声音微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手臂被他抓握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和不容忽视的温热。那是他传递过来的、带着生命温度的力量。

沈弈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那锐利的锋芒才缓缓收敛。他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林薇注意到他松开手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跟紧。”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转身继续向前。光束投向前方,照亮了这条新路径的深处。

通道似乎开始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更加潮湿冰冷,脚下的苔藓也越发厚实湿滑。两侧岩壁的触感也在悄然变化,不再是纯粹嶙峋的天然岩石,开始出现一些人工雕琢的痕迹——虽然极其粗糙,被岁月和流水侵蚀得模糊不清,但那些规整的线条和隐约的拼接缝隙,昭示着人工的介入。

“这里……” 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异,指尖轻轻拂过一处相对平整的石壁表面,拂去上面厚厚的滑腻苔藓。露出的石面上,赫然刻着一道深深的、笔首的凿痕,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类似楔形榫卯定位的凹点。“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很古老了。”

沈弈停下脚步,光束仔细扫过林薇触摸的地方,又顺着通道向前延伸。越来越多的证据显露出来:规整的转角处理,残留的、用于支撑的木梁腐朽碳化的痕迹嵌在石缝里,甚至有一小段地面铺着残缺不全、打磨过的石板。

“是水道。” 沈弈的声音带着肯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古代……引水或排水的通道。” 这印证了他之前对戏偶密钥指向路径的推测。这条被岁月遗忘的古老工程,远比那条汹涌的暗河更适合他们此刻的状态——它避开了最致命的急流和低温核心区。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两人心中漾开涟漪。林薇的指尖沿着那些古老的凿痕划过,仿佛触摸到了久远年代匠人的心血,也触摸到了一线生机。她看向沈弈,眼中疲惫依旧,却多了一丝被共同发现点亮的微光。

就在这时,沈弈的光束在前方通道一个相对开阔的转角处顿住了。光束聚焦在转角岩壁靠近顶部的位置。

那里,在厚厚的灰尘和水垢覆盖下,隐约透出一个刻在石头上的图案轮廓。它并不大,线条却异常流畅,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柔韧感。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她快步上前,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和沈弈并肩而立。光束下,沈弈抬起手,用战术手套的手背,极其小心地、拂去那图案表面的厚厚积垢。

灰尘簌簌落下。

图案逐渐清晰。

那是一朵盛开的玉兰。

线条简洁而有力,花瓣舒展,带着一种孤高清雅的气质,被深深地、永恒地镌刻在冰冷的岩石之上。虽然饱经风霜,却依旧清晰可辨。它的形态,与地图上那枚朱砂绘制的玉兰印记,几乎一模一样!

“玉兰……” 林薇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和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这不是巧合!这是父辈留下的、跨越时空的印记!是他们挣扎在血与火中,依然试图为她、为后人指引方向的无声呐喊!

沈弈沉默地凝视着那朵古老的石刻玉兰,光束将它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了然、对林怀谨布局之深远的评估,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对这份沉重托付的肃然起敬。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隔着战术手套,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触碰,抚过那冰冷的石刻花瓣边缘。

坚硬的岩石,刻骨的冰凉。那触感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时光的力量,沉重地烙印在心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指。目光从石刻玉兰移向身边泪眼朦胧、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的林薇。幽暗的光线下,她单薄的身影被巨大的父辈遗泽所笼罩,脆弱得像风中的芦苇,却又因这份传承而透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坚韧。

沈弈默默地解开了自己战术手套的腕带,褪下右手的手套,露出骨节分明、却带着几道新旧伤痕的手掌。然后,他动作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握住了林薇那只冰冷、依旧有些颤抖的手。

没有言语。只有掌心传来的、他粗糙皮肤下滚烫的温度和沉稳有力的支撑感,透过她冰冷的指尖,一路熨帖到心底深处。那温度驱散了地底的阴寒,也驱散了她心中翻涌的悲恸与惊悸。

林薇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蜷缩了一下,没有挣脱,反而像抓住浮木般,更紧地回握住了那份支撑。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热转瞬即逝,却留下一种奇异的联结感。

光束无声地照亮着古老的石刻玉兰,也照亮了下方两人在幽深水道中紧紧相握的手。冰冷的岩石,温热的掌心;沉重的遗泽,无声的扶持。前路依旧隐没在未知的黑暗里,蚀心草的阴翳与诅咒的沉重并未消散,但此刻,在这条被父辈以命守护、被岁月尘封的幽径之上,一种超越言语的、基于共同伤痛与共同目标的联结,如同石刻玉兰般,在冰冷的黑暗中悄然绽放。

微光不灭,前路可期。他们握住的,不仅是彼此的手,更是穿透漫长黑暗、指向最终真相的……一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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