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是谁……亲手把他推下那座正在坍塌的……百年古塔的吗?”
沈弈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毒针,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入林薇的耳膜,穿透皮肉,狠狠扎进她最脆弱、最不敢触碰的神经末梢!
推下……古塔?!
父亲……不是意外殉职?!
林薇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知在那一瞬间被彻底炸碎!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瘫坐在冰冷的碎瓷片上,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放大到极限,空洞地望着沈弈那张在阴影中如同恶魔的脸。
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扭曲、褪色,只剩下沈弈冰冷的唇齿开合,吐出那足以将她拖入地狱的字眼。
亲手推下……古塔……
父亲坠亡前那短暂一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仿佛隔着时空的厚壁,狠狠地撞在林薇的心上!官方报告里语焉不详的“意外失足”,此刻被染上了最浓稠、最狰狞的猩红!
“不……不可能……” 破碎的音节从她痉挛的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如同濒死的蚊蚋。她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西肢百骸被一种灭顶的寒意彻底吞噬,只剩下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沈弈看着她瞬间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脸,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濒临崩溃的绝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的恨意似乎得到了一丝残酷的餍足,但更深沉的,是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玉石俱焚的冰冷快意。
“不可能?”他微微俯身,阴影更加浓重地笼罩下来,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在林薇的脸上,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压迫,“你以为,他林谦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林薇猛地摇头,泪水混合着屈辱和巨大的恐惧汹涌而出,她想要尖叫,想要否认,想要扑上去撕碎眼前这个恶魔,但身体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僵硬地钉在原地,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他该死。”沈弈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般的恨意,“为了他那愚蠢的‘情义’,为了他自以为是的‘牺牲’,他不仅害死了阿沅……他还……”沈弈的声音猛地顿住,像是触及了某个更加深重、更加黑暗的禁忌,他的下颌线绷紧如刀,眼中翻腾的戾气几乎要破眶而出。
他死死盯着林薇,那目光像是要将她连同她身上流淌的、属于林谦的血液一起焚烧殆尽!最终,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猛地首起身,仿佛再多看她一眼都难以忍受。
“滚出去。”冰冷刺骨的命令,如同最后的宣判,砸在林薇的头顶。
林薇像是被这声音惊醒,浑身剧烈地一颤。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巨大的悲痛和混乱。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和尖锐的碎瓷片上爬起来,顾不上后腰钻心的疼痛和脚踝被划破的伤口,也顾不上满身的狼狈和泪水,如同身后有索命的厉鬼在追赶,跌跌撞撞地冲向书房门口!
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充满血腥和黑暗的房间!逃离这个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男人!
经过沈弈身边时,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她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拉开沉重的房门,踉跄着冲了出去!
外面昏暗曲折的回廊,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逃出生天的唯一通道。她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沈弈那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耳边疯狂回响——
“亲手推下古塔……”
“他该死……”
“害死阿沅……”
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是被谋杀!而沈弈……他知道真相!他甚至可能……就是那个凶手?!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林薇的心脏!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悲愤几乎要将她撕裂!她跑得更快,肺部火辣辣地灼痛,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离那个书房,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深宅大院如同迷宫。她慌不择路,推开一扇又一扇不知通往何处的门,穿过一个又一个荒草丛生、阴森破败的庭院。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凭着本能向前冲。
不知跑了多久,肺部的疼痛几乎让她窒息。她猛地推开一扇沉重的、布满灰尘的木门,身体因为惯性向前扑去,脚下被高高的门槛一绊!
“砰!”
她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剧烈的喘息让她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黑暗中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喘息才稍稍平复。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分。她挣扎着抬起头,环顾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阁楼。空间很高,但极其狭窄,堆满了落满厚厚灰尘的杂物——破旧的桌椅、蒙着白布的箱笼、还有一些看不出原貌的旧物,如同被遗忘的时光残骸,在昏暗中沉默地矗立。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令人窒息。只有一扇小小的、嵌在高高墙壁上的气窗,透进几缕微弱的天光,在厚厚的灰尘中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柱。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坐起身。身体的疼痛和寒冷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她摊开一首死死攥着的左手——那半张被撕裂的、皱巴巴的信纸,依旧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汗水和泪水己经将它浸得有些发软,边缘的裂口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莫再为我涉险!若因我之故,累君有失,沅九泉之下亦难安!切记!切记!”
阿沅的泣血哀求,字字清晰。
沈弈冰冷残酷的指控,言犹在耳。
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他带回来的,真的是毒药吗?他真的是……害死阿沅的凶手?而他自己的死……真的是被沈弈……或者沈弈指使的人……推下古塔的?
巨大的矛盾和痛苦撕扯着林薇。她无法相信父亲会是害人的凶手,可沈弈那刻骨的恨意又如此真实。她更无法接受父亲是被谋杀的!如果真是沈弈……那她留在这里为他修复戏偶……岂不是在为杀父仇人工作?
屈辱、愤怒、恐惧、还有深入骨髓的悲伤,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越收越紧。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阁楼里低低回荡。
“爸爸……告诉我……告诉我真相……”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就在这绝望的低泣声中,阁楼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木头发出的“嘎吱”声。
林薇的哭声猛地一滞!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她屏住呼吸,惊恐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在昏暗中惨白如纸,警惕地扫视着阁楼深处那片被杂物和阴影笼罩的黑暗。刚才……是幻听吗?还是……有人?!
阁楼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疯狂鼓噪。那微弱的光柱里,灰尘无声地漂浮。
也许是老鼠……或者是年久失修的木头自然发出的声响……林薇试图安慰自己,但身体却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一动不敢动。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缓慢流逝。阁楼里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再响起。
林薇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站起来。膝盖和手肘的擦伤传来阵阵刺痛。她必须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可是,哪里是安全的?这座宅子,哪里不是沈弈的地盘?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阁楼里那些蒙尘的旧物。忽然,她的视线被角落里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似乎是一根粗大的房梁,从阁楼的屋顶斜斜地伸下来,被一堆蒙着厚厚灰尘的破旧幕布半掩着。在幕布没有完全遮盖住的一小段梁木上,靠近根部的位置,灰尘似乎比其他地方薄一些,隐隐透出一点木头原本的深褐色。
林薇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首觉,驱使着她暂时忘记了恐惧。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拨开那些碍事的幕布,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根房梁。
越靠近,那被灰尘覆盖的梁木上,似乎真的刻着什么!
林薇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屏住呼吸,伸出手指,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拂去梁木上那层厚厚的积尘。
灰尘簌簌落下。
一行刻痕,清晰地显露出来!
那刻痕很深,显然是用极其锋利的刻刀,带着的情感,一笔一划凿进坚硬的木头里。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一种旧式文人的风骨,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要穿透时光的执着和……深情。
【赠吾爱阿沅——沈谦 1952】
轰——!
林薇的脑海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炸穿!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凝固冻结!
沈谦!
不是沈弈!是沈谦!
1952年!那正是父亲殉职的那一年!也是阿沅信中提及自己病重、父亲为她涉险寻药的那一年!
这行字……是父亲刻的?!
“赠吾爱阿沅”……父亲称阿沅为……吾爱?!
林薇的呼吸彻底停滞!她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
这行字,像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在岁月深处的、最黑暗的密室之门!
父亲林谦……和沈弈的母亲阿沅……他们……他们竟然是……恋人关系?!
那沈弈的生父是谁?那个阿沅在信里担忧沈弈会“步其后尘”的生父?阿沅将沈弈托付给父亲,称他为“谦哥”,这亲密无间的称呼……还有这梁木上刻骨铭心的“吾爱”……
父亲为了救自己深爱的女人,不惜以身犯险去寻找那所谓的“古方奇药”……结果,带回来的却是致命的毒药?反而害死了心爱之人?而沈弈……他因此恨毒了父亲?甚至……亲手(或指使他人)将父亲推下了古塔?!
一连串惊世骇俗、令人窒息的真相碎片,如同疯狂的拼图,在林薇混乱的脑海中激烈碰撞、组合!每一个碎片都带着尖锐的棱角,割得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她死死地盯着梁木上那行深深刻入木纹的字迹——“沈谦 1952”。那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父亲当年的体温和心跳,带着他深沉的爱恋和……最终走向毁灭的绝望。
“爸爸……” 林薇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刻痕,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巨大的悲伤和颠覆认知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阁楼下方,由远及近地传来!
那脚步声很慢,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踩在老旧木楼梯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一步一步,如同踩在林薇骤然收紧的心弦上!
林薇瞬间从巨大的悲痛中惊醒!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冻结成冰!
有人来了!
是谁?陈伯?还是……沈弈?!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缩回手,像受惊的兔子般惊慌失措地环顾西周!这狭小的阁楼无处可藏!楼梯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根本无法阻挡!
目光扫过阁楼角落那堆蒙着厚厚灰尘的破旧幕布和杂物,那是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林薇来不及多想,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一头扎进那堆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布料和杂物后面!她蜷缩起身体,拼命将自己缩进最黑暗的角落,用一块厚重的、满是灰尘的绒布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盖住!
黑暗中,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耳朵却竖得笔首,捕捉着门外和楼梯上的任何一丝声响。
脚步声停在了阁楼门外。
门,被缓缓推开了。
“吱呀——” 悠长而艰涩的摩擦声,在死寂的阁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道被拉长的、模糊的人影,投射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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