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那一声利刃切入血肉的闷响,并不高亢,却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穿了花厅里粘稠的死寂!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骨髓冻结的残忍质感!
时间,在那一刹那被彻底撕裂、拉长、凝固!
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喷溅而出!滚烫地、粘稠地,泼洒在冰冷的地板上,泼洒在沈弈骤然转过来的、惨白如纸的脸上,泼洒在他因极度惊骇而骤然放大的瞳孔里!
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那刺目的、铺天盖地的猩红!
林薇的身体,像一株被狂风瞬间摧折的芦苇,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无声地向下倒去。左肩处,那把沉重锋利的劈柴斧,深深嵌入皮肉,狰狞的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绝望的光泽。鲜血,正从斧刃与皮肉交错的缝隙里,疯狂地、汩汩地涌出,迅速染红了她单薄的、湿透的衣衫,在她身下晕开一片迅速扩大的、粘稠的深红湖泊。
剧痛如同灭顶的黑暗浪潮,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视野急速变窄、变暗,如同被拉上了厚重的黑幕。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深渊前的最后一瞬,她涣散的瞳孔里,只倒映着沈弈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如同世界崩塌般的惊骇欲绝的脸!
她看到他染血的、伸向账本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她看到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翻涌了二十年的冰冷恨意、算计、疏离……所有坚硬的外壳,在这一刻被这喷涌的鲜血和倒下的身影,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赤裸裸的恐惧和……一种被强行撕开的、血肉模糊的剧痛!
她甚至……似乎……在那片惊涛骇浪般的混乱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陌生的……裂痕?
然后,黑暗彻底降临。
“不——!!!”
一声嘶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终于冲破了沈弈被扼住的喉咙!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摧毁的剧痛!不再是冰冷的命令,不再是刻骨的恨意,而是最本能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像一头发狂的雄狮,猛地扑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腥风!在陈伯那布满阴鸷杀意的脸再次抬起、浑浊眼中闪烁着疯狂、试图拔出斧头再次行凶的瞬间,沈弈染血的拳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了陈伯的太阳穴上!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陈伯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扭曲,浑浊的眼球猛地凸出,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向后倒去,沉重的劈柴斧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溅起几点血花。
沈弈看都没看倒地的陈伯一眼!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存在,都被眼前那片刺目的猩红和那个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所占据!
“林薇!” 他单膝跪倒在血泊中,颤抖的、沾满鲜血和泥污的手,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慌乱,扶住林薇软倒的身体。她的身体那么轻,那么冷,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凋零的叶。左肩的伤口狰狞可怖,鲜血还在不停地涌出,染红了他的手掌,染红了他的衣袖。
“林薇!醒醒!看着我!” 沈弈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哀求。他试图用手去捂住那可怕的伤口,可温热的血液依旧从他指缝间汹涌而出,带着生命流逝的触目惊心!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死亡的气息,如此冰冷,如此绝望!
“来人!!” 沈弈猛地抬起头,对着死寂的花厅、对着整座如同坟墓般的老宅,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凄厉到极致的咆哮!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和绝望!“快来人!叫救护车!叫医生!快——!!!”
他的咆哮声在空荡的老宅里回荡,带着血泪的回音。
几乎是同时,花厅通往内院的门被再次撞开!几个被巨大动静惊动、闻声赶来的保镖冲了进来!当看到眼前这如同地狱修罗场般的景象——倒在血泊中的林薇,状若疯魔、浑身浴血的沈弈,以及旁边昏迷不醒、额头淌血的陈伯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脸色煞白!
“沈……沈先生!” 为首的保镖声音都变了调。
“叫救护车!封锁现场!抓住他!” 沈弈的吼声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威压,他指着地上的陈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楚这个老东西的底细!他到底是谁?!”
“是!是!” 保镖们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有人冲出去打电话,有人迅速控制住昏迷的陈伯,有人试图上前查看林薇的伤势。
“别碰她!” 沈弈如同护崽的猛兽,猛地挥开保镖试图伸过来的手!他脱下自己染血的西装外套,动作因为极致的紧张和恐惧而笨拙颤抖,却异常小心地、用外套紧紧包裹住林薇血流不止的左肩,试图减缓失血。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托着林薇冰冷的脸颊,拇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擦去她脸上混合着泥污、泪水和血迹的污痕,仿佛这样就能擦掉那可怕的伤口,擦掉这灭顶的灾难。
“薇薇……薇薇……” 一个陌生的、带着颤抖和巨大恐慌的称呼,如同梦呓般,不受控制地从沈弈染血的唇齿间溢出。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自己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薇薇……
这个尘封了二十年、只在童年模糊记忆里出现过的、带着阳光和玉兰花香气的昵称……竟然在此刻,在这个鲜血淋漓的生死关头,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
他怎么会……他怎么能……这样叫她?!
巨大的混乱和一种被强行撕裂的痛楚,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入沈弈的心脏!他看着怀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林薇,看着她肩头那被自己外套包裹却依旧不断渗出刺目猩红的伤口……二十年来构筑的所有恨意的壁垒,所有冰冷的盔甲,都在这一刻,被这滚烫的鲜血和脆弱的生命,冲击得摇摇欲坠,轰然作响!
那个账本……沈谦账本上血泪的控诉……
“蚀心草”……被骗的沈谦……同样被骗的……林谦……
还有……这个不顾一切扑上来……为他挡下致命一斧的……林薇……
混乱的信息、颠覆的认知、巨大的恐惧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足以将他灵魂撕裂的剧痛,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沈弈所有的理智!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困兽,对着门口嘶吼,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绝望和疯狂!
“快了!沈先生!救护车己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保镖的声音带着颤音。
沈弈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更加用力地、却又无比小心地抱紧怀中冰冷柔软的身体。他感受着她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吸和心跳,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一种灭顶的恐惧攫住了他,比当年目睹古塔崩塌、林谦坠落时更甚!他从未如此害怕失去什么!
时间在恐惧和等待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花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板上的鲜血己经变得粘稠暗红。
终于,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尖锐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
如同天籁!
“来了!救护车来了!” 保镖冲进来喊道。
沈弈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将林薇横抱起来,如同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不顾自己身上沾满的血污和泥泞,踉跄着冲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泊里,留下刺目的脚印。
救护车刺眼的蓝红灯光划破了沈宅沉沉的暮色。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
“快!快救她!她流了很多血!肩膀!斧伤!” 沈弈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将林薇轻轻放在担架上,染血的手却依旧紧紧抓着担架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先生,请放手!我们需要立刻抢救!” 医生急促地说道,快速检查着林薇的伤势,脸色凝重。
沈弈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却又下意识地再次抓紧,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救她!一定要救活她!无论什么代价!救她!”
医护人员迅速将林薇抬上救护车。沈弈毫不犹豫地跟着钻了进去。车门关闭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利刃,狠狠扫向被保镖控制着、正被粗暴地塞进另一辆车的陈伯(吴德),那眼神里翻涌着足以将人凌迟的暴戾和杀意!
“看好他!等我回来!”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车门“砰”地关上。救护车发出尖锐的鸣笛,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雨幕,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车厢内,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仪器发出单调而紧张的“嘀嘀”声。医护人员正在紧张地为林薇进行紧急止血、输氧、建立静脉通道。
沈弈蜷缩在车厢角落里,高大的身影此刻显得异常脆弱。他死死地盯着担架上那张毫无血色、如同白纸般的脸,视线从未离开过她微弱的呼吸起伏。他染血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额角被木屑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同样沾满血污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红。
“薇薇……撑住……” 他无意识地喃喃着,那个被他强行尘封了二十年的称呼,此刻如同最虔诚的祈祷,一遍遍从他颤抖的唇间溢出。所有的恨意、算计、冰冷,在死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只剩下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让她活下来!
救护车在湿滑的道路上飞驰,每一次颠簸都让沈弈的心提到嗓子眼。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阁楼,看着那根断裂的横梁带着毁灭的力量轰然砸下……而这一次,他抓住她了!他不能再失去!
混乱的思绪中,那本被陈伯(吴德)踢到角落、染血的账本最后一页,如同鬼魅般浮现在他眼前——
【经手人:吴德】
【指印】
吴德……陈伯!
沈弈的眼中瞬间翻涌起滔天的恨意!这个潜伏在沈家几十年、如同毒蛇般的老东西!他竟然是当年那个贩卖毒药、害死阿沅的奸商!他骗了沈谦!骗了林谦!毁了所有人!而他……沈弈……竟然一首被蒙在鼓里!竟然将这个仇人视作忠仆,留在这座充满痛苦记忆的老宅里!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愚弄的耻辱感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恨不得立刻返回沈宅,亲手将那个老东西碎尸万段!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担架上那苍白脆弱的容颜时,所有的暴戾和杀意,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和后怕所取代。
如果……如果不是林薇发现了那个夹层……
如果不是她找到了账本……
如果不是她拼死爬出来,试图告诉他真相……
如果不是她……在最后关头,用身体挡在了他和那把斧头之间……
那么此刻,倒在这冰冷担架上的,被死神镰刀架在脖子上的……就是他自己!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沈弈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
他看着林薇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那张布满泥污和血痕的脸,此刻褪去了所有的倔强和悲愤,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和安静。一种从未有过的、如同潮水般的情绪,混合着巨大的后怕、迟来的悔恨、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伸出手,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触碰,轻轻拂开她额前被冷汗和血污黏住的几缕碎发。动作是那样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薇薇……” 他再次低唤出声,声音嘶哑哽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痛楚。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如同为这场迟到了二十年的血泪纠葛,奏响了最凄厉的哀歌。车厢在湿滑的街道上疾驰,奔向那未知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未来。沈弈紧紧握着林薇冰冷的手,仿佛那是连接他与这个正在流逝的生命、与那段被鲜血染红的过往、也与那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父亲的……唯一纽带。
他的世界,在阁楼坍塌的轰鸣中、在怀表坠落的清脆声里、在斧刃劈开血肉的闷响后,己经彻底天翻地覆。而此刻,他所有的信念,所有的祈求,都只凝聚在那担架上微弱的呼吸之上。
活下去。
求求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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