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从河南新发来的棉纱,卸货时张永年就觉得不太对劲。包装简陋不说,有几包散开了口子,露出的纱线颜色发黄发暗,捻度也松松垮垮。张永年心里“咯噔”一下”但想着价格确实压得低,合同也签了,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赵向阳蹲在一包拆开的棉纱前,脸黑得像锅底。他粗糙的手指捻着几根纱线,捻了又捻,眉头拧得死紧。他猛地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在仓库的水泥地上:“永年!这纱……绝对不行!”
张永年心里正烦着,没好气地说:“,又怎么了?不就是颜色稍微暗点?捻度……也还凑合嘛!价格摆在那里!合同都签了!”
“凑合?”赵向阳猛地提高了声音,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他抓起一把纱线,几步走到仓库门口透进来的光线下,那纱线在阳光下显得更黄、更暗、更松散,“你看!这纱发脆!拉力根本不够!织布肯定断头!染整也会出花!这是害人!坑人!”他越说越激动,手里的纱线被他攥得死死的,指关节都泛了白。
“那你说怎么办?退回去?运费谁出?河南那边能认?”
“怎么处理也不能卖给纺织厂!”赵向阳果断的说道:“你这样把这些棉摆在公司门口,说明瑕疵,针对不同用处的客户赔钱处理了吧。”
“你个败家玩意儿!”嘟囔着去找工人去了!
第二天早上人越聚越多!说是赔钱处理后来成了,免费送给那些家里困难的人
做棉衣棉被等等,连着好几天才把这些货处理完,可也惊动了省报刊把这一幕的善举,作为头条报了出去。
,早上张永年是被座机电话吵醒的。铃声尖锐刺耳,催命一样响个不停。我昨晚气得灌了半瓶白酒,头痛得像要裂开,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到电话旁,没好气地抓起听筒:“喂?谁啊!大清早的!”
“喂?是绵贸公司吗?”听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语气急切,“我看了昨晚的本地新闻,还有以前你们的新闻,感觉不和你们做生意就好像是我们犯错一样!你们老板在吗?赵老板?”
我一愣,宿醉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啊?是……是向阳绵贸。您哪位?”
“我是宏发布厂的!找赵老板!新闻里那个实诚人!我们厂要订纱!要定你们的纯棉支!量大!就要你们这种讲诚信的厂子的货!价钱见面谈!”。
张永年举着听筒,彻底懵了。宏发布厂?那可是个大客户!以前我跑了好几趟人家都没搭理我这回......。行!我马上通知赵老板过去找您去!
就这样,接着是第三个、第西个……座机像抽了疯一样尖叫。内容大同小异:看了昨晚的新闻,找那个烧次品棉纱、做慈善的赵老板,要订货!要合作!语气里都透着一种找到“放心人”的热切和信任。
“张老板!赵老板在吗?”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抢先一步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是承德达丰的!新闻里看得我太感动了!现在像赵老板这样把诚信当命根子的生意人太少了!如果价格合适,就认准你们‘绵贸’了!合同我都带来了!跟实诚人做生意,放心!”
“就是!现在黑心棉那么多,赵老板这一把火,烧出了良心!”
这风向,转得也太快了!快得我有点晕船,前一段我还求爷爷告奶奶找客户现在......。一把火烧出了良心、一批货发出了爱心,将这把火又添了一些燃料。
赵向阳正在库房指挥工人搬货没呢。就听到张永年喊。
“向阳!向阳!”我扯着嗓子朝仓库深处喊,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变调,“快出来!来……来大买卖了,都是找你的!”
新闻的热度像一把野火,烧得“绵贸”这块招牌滚烫。仓库里彻底变了样。
原本还算规整的棉纱卷筒堆,此刻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爆仓”。新的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催货的电话几乎打爆了那部可怜的座机。不同规格、不同产地的棉纱卷筒,白的、本白的、漂白的,高的矮的,粗的细的,被见缝插针地塞进仓库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挤挤挨挨地堆叠着,几乎要触到高高的顶棚,只留下几条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巷道”。空气里浓郁的棉絮味道,混合着新纱线特有的化学浆料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纤维感。
“永年……这……这也太多了。”他抬起头,茫然地环顾西周高耸的“纱山”,眼神里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被巨大压力裹挟的疲惫和无措,“质量……咋顾得过来啊?赶紧得雇管理人员。”这才是他最深的忧虑,沉甸甸地压过了爆单的冲击。
张永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皱巴巴的红梅了。我小心地把它捋首,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嚓——”一声轻响,火苗窜起,只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手里的打火机被人夺取,伴随着一句骂声:“你他妈不要命了,这能抽烟吗”让张永年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
张永年夹着烟的手指,下意识地碰了碰旁边那卷巨大棉纱冰冷的表面。指尖传来粗粝而厚实的质感。这触感奇异地压下了些许胃里的翻腾。
“向阳,”声音有点哑,张永年转过头,看向赵向阳,而赵向阳也看向了张永年。
一丝极其古怪、难以言喻的笑意,极其缓慢地、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张永年的嘴角。这笑意来得毫无征兆,既不是得意,也并非纯粹的苦涩,更像是一种面对巨大荒谬时,身体本能做出的抽搐反应。
几乎是同时,张永年瞥见赵向阳那张黝黑却掩饰不住帅气、年轻却又刻满风霜的脸,也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在搬动一块千斤巨石时,嘴角被沉重的负担硬生生拉扯开的纹路。
这时仓库深处一声及其洪亮的声音把他们从幻想中拉了回来......“你们两个兔崽子还干不干了,让我一个老头一人在这搬面纱?”哦!舅舅别干了明天让工人干吧,走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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