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年那番滚烫又沉重的话，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坎上。会议室里一时间静得吓人。刚才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林国栋和老吴，此刻都绷紧了脸，眼神复杂地看着张永年，又偷偷瞟向主位上的赵向阳。苏文清的手在触控板上轻轻。杨璐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眼镜后的眼神闪烁着计算的光芒。陈经理则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却也莫名地涌起一股劲儿。
赵向阳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像是要把会议室里所有的紧张。他“唰”地一下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
“现在部署！”赵向阳的声音斩钉截铁，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进众人耳朵里：
“第一， 马上成立‘丰裕新城项目专项组’！这个组由我亲自当组长，张总当副组长。核心成员：苏文清、杨露、陈经理、林厂长、吴主任，你们一个都不能少，全给我进来！”他目光锁定被点到名的几位，“明天上午九点，就在这间会议室，我要看到初步的分工安排！谁负责哪一块，清清楚楚！还有，整个项目推进的详细时间表，倒着排！从我们想拿下项目的那天开始往回推，每一步要做什么，哪天必须完成，都给我列出来！时间不等人，五福可不会等我们！”
“第二”赵向阳的目光转向苏文清，“你和你团队的任务最急！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拿出针对西区那八百亩地上我们仓库的解决方案！核心就是：怎么用你那套‘蜂巢’智能仓储系统，把仓库又快又好、损失最小地迁移走？具体怎么操作？过渡期间，原料怎么存？生产会不会断？工人怎么安排？林厂长和吴主任担心的那些问题，你的方案里必须一条一条给我解决掉！我要看到详细的步骤、可能的风险和应对预案！这不是画蓝图，是救命方案！”
苏文清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了点头：“明白，赵总！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杨露，林副总监！”赵向阳的视线又转向财务的两位女将，“钱！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们俩的核心任务就是：搞钱！盘活我们集团所有能动的资产，看看哪些能抵押，哪些能变现。银行、风投、甚至找找有没有愿意合作的伙伴，所有能搞到钱的路子，”赵向阳语气加重，“给我测算出最坏的情况！万一我们竞争失败了，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我们的现金流会紧张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应对的法子？是砍掉其他项目？还是紧急贷款？我要看到预案！不能光想赢，也要想好退路，或者说，怎么在失败的情况下保住我们的基本盘！”
杨璐和林小婉对视一眼，表情严肃。杨璐扶了扶眼镜：“赵总，我们会立刻着手，做最全面的测算和最坏情景的压力测试。”
“第西，陈经理！”赵向阳看向项目部负责人，“你对丰裕镇熟，跟本地搞建筑的、跑政府审批的部门都熟。你的任务就是配合苏总监的方案落地！苏总监规划好新仓库建在哪、怎么建，你就负责去跑：新地块选址评估、跟政府谈土地置换或者购买、跑各种建设许可手续、盯着施工队保质保量按时干完！苏总监的方案再漂亮，最终要靠你把它从图纸变成实实在在的仓库！还有，跟镇政府那边对接好，随时了解他们的想法和要求，这条线你要给我盯紧了！”
陈经理感觉热血有点上头，他搓了搓手，声音洪亮：“赵总放心！这块地皮我熟，政府那边也熟！保证配合好苏总监，把新家安顿得妥妥当当！”
“第五，林厂长，吴主任！”赵向阳的目光最后落在两位刚才争论最激烈的“实业派”身上，“我知道你们最担心什么。原料、合同、工人，这些都是我们向阳的命根子。你们俩，立刻回去，把可能涉及的赔偿条款……所有可能出问题、会卡壳的地方，一条一条，仔仔细细给我梳理出来！列一个详细的问题清单！明天，就明天，必须交到专项组！我们只有知道问题在哪，才能一个个解决掉！藏着掖着没用，现在就是要摊开来说明白！”
林国栋和老吴脸上的激动和担忧交织。林国栋闷闷地“嗯”了一声，老吴则重重地点了下头：“好！赵总，我们回去就办！保证把家底摸清！”
“第六，”赵向阳环视整个专项组，“专项组成立后，第一要务就是和丰裕镇政府保持最紧密的联系！刘镇长那边，我们要主动沟通。更重要的是，要动用一切关系网，随时掌握五福集团那边的动向！他们派了谁来？接触了哪些部门？对规划图有没有提出新的修改意见？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要知道！信息就是武器，绝对不能让他们抢了先机！”
他停顿了一下，会议室里只剩下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赵向阳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低沉下来，却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
“各位，这绝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商业投标，为了赚点开发的钱。”他指着墙上那张巨大的丰裕镇规划图，“这关系到向阳集团未来十年、二十年还能不能在这里扎根，能不能继续壮大！更关系到丰裕镇以后是姓‘五福’，还是我们这些本地企业还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我们不仅要赢，而且，”他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狠劲，“要赢得漂亮！赢得让五福看看，地头蛇是怎么舞起来的！散会！专项组所有成员留下，我们马上开始细化分工！”
“散会”两个字像开关。没有被点到名的高管们如释重负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开始收拾桌上的笔记本、茶杯，椅子拖动发出轻微的声响。林国栋和老吴低声交流着，快步向外走去，准备回去连夜整理清单。苏文清己经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调出了“蜂巢”系统的详细资料。杨璐和林小婉头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可能的融资渠道和风险评估模型。陈经理则掏出手机，似乎在翻找通讯录里某个关键人物的号码。
气氛依然紧张，但争吵的硝烟味己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聚焦、准备大干一场的凝重感。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将是连轴转的硬仗。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漫长而激烈的会议终于结束时，一首沉默坐在长桌远端、仿佛在闭目养神的张永年，突然又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像是有魔力，让那些正要离开座位的人脚步一顿，收拾东西的人也停下了手，连苏文清敲击键盘的手指都悬在了半空。所有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再次齐刷刷地投向张永年。
只见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动作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仿佛刚才那番激情澎湃的演讲耗去了他巨大的心力。他脸上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一些，不再是那种坚硬的礁石感。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正要离开的众人，最后落在赵向阳脸上，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沙哑，与之前的铿锵有力截然不同：
“赵总，各位，”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积压己久不得不提，“还有个事，趁着大伙儿都还在，我得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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