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长安城飘着细雨,林晚秋蜷缩在陆家柴房的梁上,鼻尖萦绕着霉味与鼠臊。身下是孙氏命人新换的陈年稻壳,粗糙的谷粒透过粗布裤管刺着皮肤。她盯着月光下泛着冷光的锁孔,左手紧攥着从胡商处换来的万能钥匙——那是阿罗憾用波斯琉璃盏从西域匠人手中换来的"奇技淫巧",此刻在掌心压出红痕。
二更梆子响过三声,门缝突然透进摇曳的烛光。林晚秋屏住呼吸,听见陆鸿渐的脚步声夹杂着酒气。这位陆家大公子踉跄着撞开柴门,脚边拖拽着半卷账册。他腰间的玉佩磕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梁上几只老鼠。
"父亲真是老糊涂......"陆鸿渐嘟囔着,将账册塞进墙缝,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月光下,罐口隐约可见暗红色结晶——那是现代营养学中才有的葡萄糖粉。林晚秋突然想起三日前孙氏幼子高热不退,胡医开的退烧药里竟掺着这种结晶。
待陆鸿渐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夜,林晚秋滑下房梁。陈年稻壳簌簌落下,在月光里扬起细小的尘埃。她摸到墙缝里的账册时,指尖触到了潮湿的泥土,混着铁锈味——那是未干的墨迹。
账册的字迹在烛光下扭曲变形:"永徽七年十一月,长安县赈米五千石,实发糙米两千石,余者转卖西市......"林晚秋数到第三页时,后颈突然一凉。孙氏的青铜发簪抵住她的颈动脉,映出她苍白的面容。
"林姑娘好兴致。"孙氏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林晚秋转身,看见主母握着药杵的手青筋暴起,身后西个家丁举着松明火把,将柴房照得透亮。药杵尖端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液体,正是方才罐中的葡萄糖。
"主母深夜至此,莫不是想杀人灭口吧?"林晚秋面不改色,冷静地将账册迅速藏入怀中,同时,她的指尖却像蛇一样,悄悄地摸向了袖中的银针。这可不是普通的银针,而是她根据现代急救知识改良过的三棱针,针柄缠着的是从波斯商队换来的羊肠线,这可是专门用来破解唐代"放血疗法"穴位的秘密武器。
孙氏见状,突然发出一阵冷笑:"你以为陆家是靠什么在这长安城中立足的?告诉你,当今太子妃的安胎药里,可都掺着我家的麸皮呢!"她得意地抬起手,示意家丁们上前,那翡翠镯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然而,就在孙氏话音未落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嘶声。林晚秋眼疾手快,趁孙氏分神的瞬间,猛地甩出一条浸过辣椒水的绢帕。家丁们猝不及防,被辣椒水刺激得纷纷捂眼惨叫。
趁着这混乱的时机,林晚秋毫不犹豫地撞破后窗,如一只敏捷的飞燕般跃入了菜园。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场倾盆大雨,瞬间将她的衣衫湿透。脚下的菜畦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让她那断腿的旧伤疼得几乎要裂开。
就在林晚秋拼命奔跑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孙氏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放狗!”
话音未落,只见三只体型巨大、通体漆黑的猛犬如闪电一般从柴房中狂奔而出,它们的眼睛在雨幕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嘴里还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林晚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她的脚步踉跄不稳,身体也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她的脚踝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拖住了一样,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首首地向前扑倒在地。
林晚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深深地陷入了一个泥潭之中。她惊恐地低头看去,只见那泥潭之中,半截白骨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白骨的腕骨上,还戴着一只银镯子,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林晚秋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只银镯子,不正是春桃失踪前佩戴的那只吗?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白骨的肋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作为一名现代人,林晚秋对人体解剖学有着一定的了解。她一眼就看出,这具骸骨的主人在生前患有严重的骨质疏松症,而且从脊椎的变形情况来看,这个人显然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
林晚秋的心中猛地一沉,她突然意识到,陆家那堆积如山的粟米,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流入过百姓们的口中。
三天后,长安县衙的公堂上,林晚秋面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摆放着那本己经被晒干的账册,以及那只白骨上的银镯子。
县令大人坐在公案之后,他的手缓缓翻动着账册,突然间,他的手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猛地一抖,账册上的墨迹在宣纸上迅速洇开。
“这……这可是谋反的罪证啊!”县令大人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孙氏被衙役押解着闯入,翡翠镯子早己换成铁镣。她盯着林晚秋袖中露出的《唐律疏议》,突然癫狂大笑:"你以为告倒陆家就能活?当今宰相最恨......"
话未说完,堂外传来宣旨太监的尖啸:"圣上有旨,着林晚秋速速入宫!"林晚秋攥紧账册,突然想起太医署食医正那日意味深长的目光——原来这一切,早就在更高层的棋盘之中。
太极宫偏殿,李隆基正在翻阅《食疗图谱》。林晚秋跪在金砖上,闻到龙涎香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皇帝龙纹茶盏里的补铁剂。
"听说你会看骨相?"李隆基突然开口。林晚秋抬头,看见皇帝右手戴着鎏金护甲,遮住了虎口处的老茧——那是长期握笔批阅奏章的痕迹。
"启禀陛下,骨相不如食相。"林晚秋展开《饿殍账簿》,"这具白骨生前患有严重缺铁性贫血,腕骨处的磨损说明她长期从事舂米劳作。"她指着账册某处,"而陆家正是用麸皮冒充赈米,导致百姓......"
李隆基突然拍案而起,茶盏跌落摔碎。林晚秋看见碎片中映出自己的倒影,脖颈处的雷击疤痕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殿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她突然意识到:这场从柴房开始的斗争,终将在九重宫阙中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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