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格格盯着桌上的账本，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小姐，您真要查这个？”青桃站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若是被老爷知道……”
“他迟早会知道。”林格格冷笑一声，手指停在某一页上，“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弄清楚，婉清到底从府里捞了多少银子。”
青桃抿了抿唇，没敢接话。
林格格翻到上个月的支出记录，目光落在一行格外突兀的账目上——“胭脂水粉，二十两。”
“二十两？”她眉头一皱，“府里每月采买的胭脂水粉，最多不过五两，她一个人能用掉西倍？”
青桃凑近看了看，小声道：“二小姐最近的确添了不少新妆奁……”
“添妆奁？”林格格嗤笑一声，“她怕是添到别处去了。”
她继续往后翻，很快又发现几笔异常支出——“绸缎庄，三十两。”、“金玉轩，五十两。”、“西洋镜，八十两。”
这些开销，无一例外，全记在婉清名下。
林格格合上账本，眸色渐冷。
“走，去库房。”
（2）
库房管事刘嬷嬷见林格格亲自过来，连忙堆着笑迎上来。
“大小姐怎么亲自来了？要取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林格格淡淡一笑：“刘嬷嬷，我今日查账，发现几笔支出对不上，想看看实物。”
刘嬷嬷笑容一僵：“这……账目都是老爷亲自过目的，怎会有错？”
“是吗？”林格格指尖轻轻敲了敲账本，“那‘西洋镜八十两’的物件，可否让我瞧瞧？”
刘嬷嬷额头渗出细汗，支吾道：“这……二小姐前些日子取走了，说是要摆在闺房里……”
“哦？”林格格挑眉，“那‘金玉轩五十两’的金钗呢？”
“也、也是二小姐……”
“绸缎庄的三十两呢？”
刘嬷嬷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明鉴！老奴只是按吩咐办事，绝不敢私吞啊！”
林格格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半晌，她轻声道：“刘嬷嬷，你在我家做了二十年，我信你不会贪这点银子。”
刘嬷嬷连连点头。
“但——”林格格语气一转，“若有人借着你的手，掏空郭布罗家的库房，你觉得，父亲会信你无辜吗？”
刘嬷嬷脸色煞白。
林格格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把婉清这些年支走的物件，列个单子给我。”
刘嬷嬷颤抖着点头。
（3）
傍晚，林格格带着整理好的账目去了父亲书房。
荣源正伏案批阅公文，见她进来，眉头微皱：“何事？”
林格格将账本和清单双手奉上：“父亲，女儿查账时发现些问题，请您过目。”
荣源接过，扫了几眼，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婉清支取的？”
“是。”林格格垂眸，“女儿核对过，这些物件并未在府中见到，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二妹妹私下变卖了。”
荣源猛地合上账本，眼神锐利：“你可知诬陷姐妹是何罪名？”
林格格不卑不亢：“女儿不敢妄言，但账目与实物对不上，总该查个明白。”
荣源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查账算银，像什么样子？”
林格格心头一刺，但仍稳住声音：“女儿只是不愿见家中财物不明不白地流失。”
“好一个‘不安于室’！”荣源拍案而起，“女子当以德行为先，你倒好，整日盘算这些铜臭之事！”
林格格攥紧衣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婉清柔柔的声音：“父亲，女儿给您炖了参汤……”
她端着汤盅进来，见林格格也在，故作惊讶：“姐姐也在呀？”
荣源冷哼一声：“你姐姐正告你的状呢！”
婉清眼眶一红，委屈道：“姐姐为何总与妹妹过不去？”
林格格懒得与她演戏，首接指向账本：“这些银子，你花到哪儿去了？”
婉清低头一看，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妹妹不知姐姐在说什么……”
“八十两的西洋镜，五十两的金钗，三十两的绸缎——”林格格冷笑，“东西呢？”
婉清泫然欲泣：“姐姐莫非怀疑妹妹偷了府里的东西？”
荣源见状，怒斥林格格：“够了！你妹妹素来乖巧，怎会做这等事？定是你查错了账！”
林格格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张当票：“父亲不妨看看这个。”
荣源接过，脸色骤变——“死当，赤金缠丝凤钗一支，纹银西十两。”
日期正是上月，署名……郭布罗·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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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书房内一片死寂。
婉清脸色惨白，扑通跪下：“父亲！女儿、女儿只是一时手头紧……”
荣源额头青筋暴起，猛地将当票拍在桌上：“混账东西！”
林格格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婉清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意。
果然，荣源怒斥几句后，终究叹了口气：“罢了，日后你的月例减半，缺什么跟账房说，不许再私自典当！”
婉清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林格格闭了闭眼。
——就这样？
挪用府中财物，证据确凿，竟只是轻飘飘一句“月例减半”？
她忍不住开口：“父亲，此事……”
“你还有脸说？”荣源冷冷打断她，“身为长姐，不知教导妹妹，反而揪着错处不放，这就是你的德行？”
林格格浑身发冷。
荣源挥了挥手：“都下去吧。从明日起，你母亲那几间嫁妆铺子归你打理，省得你整日盯着后宅这点事！”
林格格猛地抬头。
——嫁妆铺子？
她看着父亲不耐烦的神情，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罚她。
他是在……给她找点事做，让她别再插手府中事务。
婉清偷偷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林格格缓缓福身：“女儿……遵命。”
转身时，她攥紧了袖中的另一张单子——刘嬷嬷偷偷塞给她的，婉清这些年典当的完整清单。
总价……超过五百两。
足够买下一间小铺子了。
她唇角微扬。
——父亲以为给她几间铺子就能打发她？
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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