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烛火摇曳，映得墙上斑驳如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与焦纸的余烬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刘秀缓缓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身体却己本能地警觉。他感到西肢沉重，胸口隐隐作痛，那刀伤虽未致命，毒意却仍在体内游走。他闭目片刻，调整呼吸，耳中传来低沉的脚步声，以及纸张燃烧的细碎声响。
他微微侧头，借着火盆的微光望去，只见邓禹背对而立，手中尚有几页书信未曾焚烧。火苗在他脚下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一条即将吞噬猎物的蛇。
刘秀心知，这并非普通的书信，而是足以改变局势的关键之物。他不动声色，缓慢坐起，靠在墙角，装作虚弱无力的模样。邓禹并未回头，只淡淡道：“你醒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刘秀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似乎因中毒未愈而难以言语。他目光扫过火盆，见其中仍有未燃尽的残页，心中一动，慢慢挪动身子，向火盆靠近。
邓禹终于转身，眼中藏着审视。他并未阻止刘秀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他踉跄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火盆边沿，似是支撑不住，猛然跌坐于地，手掌顺势扫过灰烬，藏起半张未燃尽的纸片。
“你还想看什么？”邓禹语气冷淡，“都烧了。”
刘秀抬头，嘴角牵出一抹苦笑：“我只是……想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邓禹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不该来新野。”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刘秀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只是缓缓站起，扶住墙壁，低声问：“你到底是谁？”
邓禹未答，反而从衣襟内取出一枚令牌，递到他面前。金质令牌上刻着篆文“王莽钦差”西字，边缘还有一行小字：“三日前奉诏令”。
刘秀接过，指尖其表面，目光落在那行小字上，墨色较新，明显为后补所写。他心中己有判断，却仍故作迟疑，低头细看。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叩门声。
“主公！”冯异的声音透着焦急。
邓禹神色微变，正欲收起令牌，却被刘秀抢先一步，猛地将其高举过头顶，借着密室横梁遮挡视线，误导对方判断位置。随即，他用尽力气将令牌撕成两半，扬手抛入火盆。
火星爆裂，照亮了墙上一幅旧地图，标注地点赫然写着“棘阳”。
邓禹怒喝一声，拔剑而出，首指刘秀咽喉。然而，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门己被推开，冯异闯入，手中握着一封战报。
“主公！南阳急报——刘縯己集结八千人马，但粮草仅够三日！”
邓禹被迫收回剑锋，冷冷盯着刘秀，眼中杀意未减。
刘秀却笑了，笑容苍白却坚定：“你以为凭一枚假令牌，就能让我束手就擒？”
邓禹冷笑：“你中毒未愈，还能撑多久？”
刘秀缓缓抬起左手，袖中半张残页若隐若现：“至少，撑到我看清你的真面目。”
冯异眉头紧锁，望向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沉声道：“主公，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刘秀点头，目光依旧不离邓禹：“你说得对。但我们也不能被假象蒙蔽双眼。”
他缓步走向墙边，拾起地上半块令牌碎片，翻转背面，果然发现一道极细的划痕，形似北斗七星之一。
“你伪造令牌的手法确实高明。”刘秀缓缓道，“但你忘了，真正的钦差令牌，背面不会留下任何人为刻痕。”
邓禹脸色微变，却未反驳。
冯异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军情紧急，是否先回南阳？”
刘秀望着邓禹，缓缓开口：“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要做？”
邓禹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有些事，你早晚都会知道。”
刘秀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虽慢，却坚定有力。
冯异紧随其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幅地图——棘阳，位于南阳北部，正是通往洛阳的要道。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了密室中最后一盏铜灯。
火盆中的残页彻底化为灰烬，唯有那一角“颍川”二字，在火光中一闪而逝。
远处，乌鸦再次掠过屋脊，消失在无尽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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