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映在斑驳的墙壁上。邓禹的手仍悬在半空,剑锋未收,眼神却己不再凌厉。冯异站在门口,手中战报未曾展开,目光扫过屋内沉闷的气息与地上残余的灰烬。
刘秀缓缓起身,步伐虽缓,却不显虚弱。他拾起案上的令牌碎片,指尖其背面,果然触到一道极细的划痕,形似北斗七星之一。
“你伪造令牌的手法确实高明。”刘秀缓缓道,“但你忘了,真正的钦差令牌,背面不会留下任何人为刻痕。”
邓禹脸色微变,却未反驳。
冯异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军情紧急,是否先回南阳?”
刘秀望着邓禹,缓缓开口:“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要做?”
邓禹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有些事,你早晚都会知道。”
刘秀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虽慢,却坚定有力。
冯异紧随其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幅地图——棘阳,位于南阳北部,正是通往洛阳的要道。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了密室中最后一盏铜灯。
火盆中的残页彻底化为灰烬,唯有那一角“颍川”二字,在火光中一闪而逝。
远处,乌鸦再次掠过屋脊,消失在无尽黑暗之中。
次日清晨,刘秀独坐书房,窗外晨雾未散,寒意渗入骨髓。昨夜之事仍在脑中盘旋,尤其那枚令牌的细节,令他难以释怀。他取出半块碎片,置于案头,细细端详。
墨色尚新,字迹模糊,确如三日前所写。然而更让他在意的是背面那行小字:“未央宫·太史令”。
王莽设太史令掌天象历法,若此物真出自未央宫,为何会落入邓禹之手?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轻微叩响。
刘秀抬眼,只见邓禹缓步走入,神色平静,仿佛昨夜未曾拔剑相向。
“你想问什么?”他开门见山。
刘秀并未急着回应,而是将令牌推至案前:“你如何得来?”
邓禹凝视令牌片刻,忽然伸手将其翻转,露出背面那道细微划痕。
“这是北斗第七星的刻痕。”他低声说道,“也是我母妃留下的印记。”
刘秀眉头微皱。
“我是王莽之子。”邓禹首视他的双眼,语气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生母为太史令之女,因通晓谶纬之术,被召入宫中。我自幼便知自己身份特殊,也知晓王莽篡汉并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
刘秀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赤伏符》是你带来的?”他缓缓问道。
邓禹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古籍,轻轻放在案上。
“这才是真正的《赤伏符》。”他说,“上面记载着‘刘氏复兴,当应火德’的谶语,也藏着王莽试图掌控天命的野心。”
刘秀伸手欲取,却被邓禹按住手腕。
“小心。”他低声道,“书中有毒。”
话音刚落,邓禹忽然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一角。
刘秀迅速拉开窗户通风,同时抽出匕首挑起书页一角,果然见其边缘残留淡淡墨渍,散发出一股奇异香气,令人头晕目眩。
“你明知有毒,为何还要带着它?”刘秀盯着他,声音冷了几分。
邓禹抹去嘴角血迹,苦笑一声:“因为只有我知道它的真正用途。王莽以为能借它掌控天下人心,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一人能解读其中玄机。”
刘秀沉默片刻,低头翻开一页,只见其中夹着一张泛黄地图,标注地点赫然写着“城西枯井”,角落里写着“癸卯日焚”。
他心中一动,抬头望向邓禹:“你要我去那里?”
“不是我要你去。”邓禹缓缓道,“是你必须去。”
刘秀未再追问,而是取出随身携带的北斗龟甲,置于案上。
龟甲表面光滑无裂,一如往常。
他闭目凝神,以指蘸唇边血滴于龟甲之上,默念《太乙兵法》中“火德当兴”西字,随后将龟甲置于桌上,依北斗七星排列七颗石子模拟星位。
片刻之后,龟甲表面竟缓缓浮现一道裂纹,呈箭头状,指向西北方向,地面上留下淡淡血痕。
刘秀睁开眼,神色肃然。
“枯井之下,藏的究竟是什么?”他低声自语。
邓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窗外,晨光初现,驱散了最后一丝夜色。
而这场命运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刘秀披上外袍,推门而出。
寒风扑面而来,卷起院中落叶,沙沙作响。
他回头看了眼书房,邓禹仍立于窗前,身影孤寂。
“若我此行未归,你会如何?”刘秀突然开口。
邓禹沉默片刻,答非所问:“你若归来,便会明白,我为何甘愿中毒也要将你引向枯井。”
刘秀没有再问,转身迈步离去。
身后,邓禹缓缓合上窗户,将那本《赤伏符》重新收入袖中。
风更大了,吹乱了他的发,也掩盖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凉。
天命难测,人心更难测。
这一局,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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