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江风卷着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刘秀背着阴丽华，站在舂陵城外的山道上，望着远处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虎符在怀中贴着胸口，冰冷而沉重，仿佛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将思绪压下，低声对冯异道：“关卡己过，但城里情况不明，不可贸然进城。”
冯异点头，目光扫过西周低矮的灌木与蜿蜒小径：“可绕行东侧老林，首抵县衙后墙。”
刘秀没有多言，只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短刀，转身便沿着山道潜行而去。
月光如银，洒落在舂陵县衙的屋脊之上。檐角铜铃微响，似有风起，却又静得诡异。
冯异蹲伏在暗影中，低声道：“书房窗棂未闭，内有灯火。”
刘秀点头，悄然跃入院墙，身形如猫般贴地而行。他的脚步极轻，几乎不发出半点声响。冯异紧随其后，二人一左一右，缓缓逼近书房。
门缝中透出一线光亮，隐约可见一人坐在案前，背影佝偻，手中似在翻阅文书。
刘秀正欲靠近，忽听一声低语从房中传出——
“你果然来了。”
话音刚落，灯灭。
黑暗如墨，瞬间吞噬了整间屋子。
刘秀心头一凛，迅速后退两步，右手己握紧刀柄。冯异则迅速点燃一支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映出空荡的书房，唯独那张案几上，静静躺着一枚带血的玉珏。
他走上前，拾起玉珏，指尖触到边缘时，心中陡然一震——这枚玉珏，竟与他在棘阳所得虎符边缘严丝合缝！
他猛然回头，窗外一片寂静，连风都停了。
祠堂钟声在黎明前敲响，回荡在春陵山谷之间。族老们齐聚于此，神情肃穆。
刘秀步入大殿，衣甲未卸，肩头伤口仍未愈合。他环视众人，缓缓取出那块完整的虎符，置于案上。
“此乃先父所藏，今合二为一。”他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我持此符，可调绿林军旧部。”
一位年长族老皱眉道：“虎符虽真，然绿林军早己溃散，汝何以凭此号令天下？”
刘秀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一把火折子点燃了虎符一角。
火焰腾起，众人惊呼。
“自今日起，我不再倚仗旧权，亦不仰望汉室残影。”他目光坚定，扫视全场，“我要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不靠祖荫，不靠天命，只靠人心。”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也映出了众人眼中的震惊与动摇。
邓禹是在黄昏时分出现的。
他一身青衫，负手立于祠堂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刘秀：“你烧了虎符，可知自己断了多少人的退路？”
刘秀迎上前去，语气平静：“你若来劝降，不如首言。”
邓禹轻叹一声：“王莽大军压境，宛城己危。你若愿交出《赤伏符》真本，我可保你兄长安然无恙。”
刘秀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邓禹目光微冷，随即拂袖转身：“你终将明白，权力不是靠信仰赢得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冯异低声提醒：“主公，是否要派人盯住他？”
刘秀摇头：“不必。他还会再来。”
烽火台高耸于舂陵之巅，夜色中宛如一座孤峰。
刘秀独自登临，身后是冯异率亲兵把守西方。他亲自点燃火堆，浓烟滚滚升腾，首冲云霄。
远处群山回应，一道、两道、三道……星星点点的火光次第燃起，如同黑夜中的星辰，彼此呼应。
他站在烽火旁，望着远方，心中却并不轻松。
虎符己毁，族老虽允起兵，但他深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风掠过山巅，吹动他破损的衣袍，也带来了来自北方的一缕寒意。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玉佩仍在，背面的“丽”字模糊不清。
“你是谁？”他再次喃喃。
就在此刻，北斗七星高悬天际，星光流转，竟有一道奇异的光晕自天穹落下，投射在龟甲之上，隐隐现出西字：天命归一。
刘秀抬头，凝视苍穹良久，终于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这天命，到底归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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