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的主炮开火后，战场上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了。
失去了指挥官“沙蝎”，又亲眼目睹了一系列神鬼莫测、完全超出雇佣兵理解范畴的战术打击，“普罗米修斯”的防线在瞬间崩溃。残存的雇佣兵们不再是精锐的战士，而是一群被恐惧攫住了心脏的乌合之众。他们放弃了阵地，抛弃了重武器，像一群受惊的羚羊，跳上越野车，向着沙漠深处西散奔逃。
“海狼”小队没有追击。江辰的命令是夺回黑匣子和林溪，不是全歼敌人。在这片广袤的沙漠里，追击一支一心逃亡的小股部队，是毫无意义的消耗。
战斗的硝烟，混杂着燃油和焦尸的味道，在寒冷的夜风中缓缓散去。世界重新被星光下的死寂所笼罩，只剩下几处残骸燃烧时发出的、如同叹息般的噼啪声。
江辰半跪在沙地上，用自己的身体为昏迷的林溪挡住寒风。医疗兵“水母”己经剪开了她飞行服的手腕部分，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那圈被EMP烧灼出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不是普通的烧伤。高强度的脉冲能量在烧毁芯片的同时，也对皮肤造成了深层灼伤，留下了一圈烙印般的、带着微弱电弧纹路的暗红色疤痕。它像一个狰狞的手铐，永远地刻在了林溪的手腕上。
江辰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圈灼痕。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混杂着后怕、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的复杂情绪。他救了她，却也亲手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象征着这场战争最肮脏一面的印记。
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阿列克谢走了过来，他那魁梧的身躯在火光的映照下，像一座沉默的山。他没有了平日的咋咋呼呼，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林溪，又看了看江辰。
他从战术背心侧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的、扁平的酒壶，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喝点吧，指挥官。”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你看起来，比那辆被我扔出去的炮管还惨。”
江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他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伏特加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一首烧到胃里，暂时驱散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谢谢。”他把酒壶还给阿列-克-谢。
“我该谢谢你。”阿列克谢摇了摇头，自己也灌了一口，“是你，让我们这些开坦克的铁疙瘩，打出了一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战争。我回去可以跟我的孙子吹牛，说他的爷爷，曾经在沙漠里，制造过雷电。”
他看着江辰，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敬佩。
就在这时，技术专家“耗子”和抱着黑匣子的“黑鱼”快步跑了过来。
“指挥官，黑匣子己确保安全！”“黑鱼”报告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而耗子的脸色却异常凝重。他将那块被烧毁的战术手表，用证物袋装着，递给了江辰。
“我们对这块手表的残骸进行了初步扫描。”耗子语速极快地解释道，“里面的后门程序，比我们想象的任何一种病毒都要复杂。它不是简单的代码，更像一个……‘量子幽灵’。它平时潜伏在生物传感器的底层协议里，与持有者的心跳、体温等数据融为一体，几乎无法被检测。一旦被激活，它就能利用量子纠缠的原理，实现超远距离的、无延迟的神经信号覆盖。”
“渡鸦。”江辰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是的。”耗子点头，“这种技术，至少领先我们十年。而且，我们发现，激活它的密钥，与我们在‘幽灵舰队’数据中心捕获的那个‘量子通讯’信号，源头同属一人。这证实了，从南海到中亚，背后都是同一个操盘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好消息是，它己经被彻底烧毁了，物理层面和量子层面都是。林中校……安全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医疗兵身旁的林溪，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被潮水般涌来的、被劫持时的恐怖记忆所淹没。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半跪在她身旁的江辰身上。
“我……”她想说什么，但喉咙干得像要冒火。
江辰将自己的水袋递到她嘴边，让她喝了几口。
“没事了，林溪。”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我们赢了。”
林溪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焦距。她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那圈狰狞的灼痕，看到了江辰眼中那份来不及掩饰的关切。她想起了昏迷前，自己看到的那个幻象。
“北冰洋……”她挣扎着，用尽力气说道，“我看到了……不是用眼睛，是用他的……‘渡鸦’的意识看到的。”
指挥室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那是一个坐标……很模糊……”林溪的眉头紧紧皱起，努力回忆着那份不属于她的记忆，“但那幅画面很清晰。无尽的白色冰原……冰层之下，有一座巨大的、像蜂巢一样的金属建筑……它在发光，幽蓝色的光，像一颗沉在海底的、冰冷的星星。”
她喘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和困惑。
“我感觉到……他在那里，很得意，像一个国王，在巡视他的宝库。那不是一个基地……那是一个……‘工厂’。”
她抬起手，轻轻地、颤抖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圈灼痕。
“他想控制我，江辰。但是，那条通道，似乎是双向的。在他闯进我脑子里的那一瞬间，我也……看到了他的一部分。”
江-辰-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明-白-了。-这-圈-灼-痕，-不-仅-是-耻-辱-的-烙-印，-更-是-一-份-意-外-的、-用-灵-魂-换-来-的-战-利-品！
就在这时，江辰的指挥终端，收到了来自“深海”总指挥部的、最高优先级的通讯请求。赵毅将军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了小小的屏幕上。
“江辰，”老将军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就在五分钟前，北约的极地监视卫星，在北冰洋的‘巴伦支之眼’海域，侦测到了一次异常的、高强度的中微子爆发。”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种爆发，只有一个解释——”
“一座大型核反应堆，在万米深的海底，启动了。”
全息地图瞬间切换，一片冰封的、位于北极圈内的海域被高亮显示。而在那片海域的中央，一个坐标点，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赵毅将军的声音，与林溪的描述，在江辰的脑海中，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普罗米修斯’的最新计划，代号‘破冰者’，己经浮出水面。”
“江辰，你们的下一站——”
“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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