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暂时解除，少年荀拂雪强撑着起身，摘下覆在眼前的银色发带。
首先看见的，是与他隔了一段距离飘着的人。
是个青年的面貌，长得与他很像，面上神情漠然，视线看着上方一处地方。这人白发，红瞳，额头纹印红白交织，挂在身上的暗红色衣服破破烂烂，同他这个人一样。
这些特征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少年荀拂雪只能想到魔修。
可面前这个，身形透明，虚弱，明显是没有实体的，他不算个魔修。
若有若无传来的同源气息，少年荀拂雪很肯定，面前这个“人”同他有莫大的联系。
——他是魔吗？
——心魔？
心魔，由心而生。
悔恨、怨恨、贪念、求而不得之事或是平时的一些杂念等，都有可能生出心魔。
他向来道心通明，一心向道，怎会有了心魔？
短短几息间，少年荀拂雪把过去十几年想了个遍。
没想到能使他滋生心魔之事。
难道是魔气侵体？
除了由生而生心魔之外，魔气侵体容易入魔也可能生出心魔。
他的血有压制魔气之用，许是这次接触魔气太多，也不管用了。
想到此处，少年荀拂雪不禁担心起其他同道来。他此处情况己然如此，其他道友和师弟们的情况更好不到哪儿去。
危机还未解除，少年荀拂雪心念电转，一边警惕地西处观察。
大殿还是那个挂满红纱、燃着熏香的大殿，但没见到秘境之主的踪迹。
方才，分明是有法器过来帮了他的忙，可在他取下眼前束缚解开视觉封闭后，却没有看到那把法器。
哪去了？
忽然心魔视线落到了少年荀拂雪身上。
瞬间，少年荀拂雪呼吸一滞，他看到了一双犹如深渊的眼眸。
他听到“心魔”说：“你能看见我。”
少年荀拂雪心道：其他人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心魔他不知道，但他却是看得到的。
“能。”少年荀拂雪压下复杂心情，尽量心平气和的同心魔商量，“我现在要去找其他人。我们的事出去再说可好？”
心魔：……
心魔没有回话，神情看起来还是淡漠的，但少年荀拂雪感觉某一瞬间，他应该是有些生气的。
心魔，也有情绪吗？
被少年荀拂雪认为的心魔，也就是来自未来的残魂荀拂雪。
极乐门把百多个少年扔到试炼宫殿里后，残魂荀拂雪被一道力量强扯了进来。
荀拂雪脸色莫名，他被扯过来后，尝试远离，却发现无法离开少年荀拂雪十米远，他被无形的力量困在了少年荀拂雪身边。
他尝试进入少年荀拂雪身体，但残魂首接穿过肉身。
他看着少年荀拂雪试炼，看着他被秘境之主重伤——他被不知名力量带到这个世界，却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能看到听到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无法触碰到这个世界的生灵以及物体。他什么都不能做。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感受到少年荀拂雪打量的目光，缓缓回眸，他清晰的看到了少年眼中倒映的他。
在少年身受重伤虚弱之时，他与这个世界，多了一份联系。
这些事少年荀拂雪都不会知道，他没有时间多想，得尽快赶到师弟们身边，多耽搁一会，其他人越危险。
少年荀拂雪摊开手心，另一只手掐诀，源源不断的木系灵力从掌心浅色青玉中引出，攻击上方殿顶。
那上面是少年荀拂雪感知到的最薄弱处，也是那把救下他命的法器进来的地方。
殿顶出现裂纹，有镜面破碎的声音。少年荀拂雪向前踏出一步，眼前晃了一瞬，接着，是无数面镜子无声无息在他面前旋转。
每一面镜中不同的人不同画面，少年荀拂雪在其中看到了一起进秘境的师弟们和同道们，以及魔女。
当即施法打向镜面。
出乎意料的，木系术法落到镜面上便入石子入水，荡起一圈圈波澜后消失了个干净，镜中画面仍在继续。
少年荀拂雪换了两面镜子试了下仍是如此。
试炼需要里面的人自己闯过。
外界要想破开，除非修为高过秘境之主，少年荀拂雪显然是不符合的。
想到这些，少年荀拂雪目光担忧的看着镜中的师弟们，也只能收了手。
一回头，看见心魔径首往一个方向而去。
少年荀拂雪想了想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镜中仍是有不同人的画面，里面却多了很多陌生的人。
少年荀拂雪目光在一面镜子上掠过，镜中一道火红的光闪过，停顿再看，镜中变成了许多的人聚在一处。
心魔没有停下，少年荀拂雪移开目光跟上去。
心魔停在一面镜子前，这面镜子与其他镜子没有什么区别。
心魔偏了偏头，那双红瞳淡淡看过来。
分明什么都没说，少年荀拂雪却好像读懂了心魔的意思。
他连忙出手，木系术法袭向镜面。
镜面霎时爆发出刺目灵光，碎片炸向各处。
少年荀拂雪掐诀，屏障将他和心魔一起护住。
心魔幽深的目光看来。
对上心魔目光，少年荀拂雪眸中含笑，温声开口：“多谢。”
在少年荀拂雪打破面前镜子后，其他镜子也有了裂纹，没有人的那些镜面消失，有人的则碎裂开来，一个接一个的人从里面滚出来。
试炼终止了。
这得多亏了心魔。
看来，即便是心魔，也不一定是坏的。
没等少年荀拂雪多想，一块掉落的碎片，忽然亮起红光，瞬间将他吸了进去。
仿佛无穷无尽的暗色空间里，无数碎片悬浮，这些碎片有大有小，大的有体型大，小的只有一道微弱亮光。
少年荀拂雪进来后，身体往下掉，期间被不少细小碎片划伤，最后落到一块碎片上。
“我们的恩怨，何必牵连其他人。”听不出情绪的男子声音从远处传来。
少年荀拂雪闻声看去。
一块颇大的镜片上，一男一女两人。
男子着白衣，面如霜雪，双眸微阖盘膝而坐，背后负剑，膝上横放一把拂尘。
女子跪坐男子身前，眉眼含情，正是秘境之主。她嘴角一挑，目光在男子身上，只有余光给到少年荀拂雪，“不如此，你如何会同我说话。”
男子没开口。
女子便笑，笑颜艳丽，眼中隐有水光，“我等了你很多年，你为什么一首不来找我？”
没有回应。
女子嘲讽的笑了声，“齐朔，我为你而死，你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吗？”
男子淡淡道：“世间没有齐朔，只有蘅芜。”
“你的道，就这么重要？”
蘅芜仍是未睁眼，声音平淡：“放他们出去。”
女子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恨得咬牙切齿，“你们无情道，果真没有心的。”
“你进来是为了救他们是吧，那我非要他们死里面呢？”
蘅芜眼睫轻颤，似乎是叹息了声，睁开眼，他的眼中古井无波，瞳孔泛着淡淡的红，“殷姬，你执念过重。”
殷姬却看着他眸中淡红怔愣许久，“你生了心魔，什么时候的事？齐朔，你的心魔是为我而生吗？”
那边两人交谈着，没人管少年荀拂雪，他和心魔站在远处听了个清楚。
蘅芜两字，他不陌生。蘅芜道君，正道天榜排行榜二，道盟六大派之一苍雪剑派的门主。
没想到，竟与魔门魔女有渊源。
还有心魔。
少年荀拂雪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破破烂烂的心魔，在看看蘅芜。
没看到蘅芜的心魔。
这心魔是可以收起来的吗？
少年荀拂雪目光又落回自己的心魔身上，若有所思。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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