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
刺目的血光在苏听雪手腕处骤然爆发,又瞬间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枚前世遗落的玉佩与并蒂莲玉扣之间骤然产生的、穿透灵魂的冰冷共鸣,却真实地在苏听雪识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前世刑场,冰冷的刀刃切入脖颈……苏家祠堂冲天而起的火光中母亲绝望的呼喊……宋世钊虚伪的眼泪下隐藏的毒计……璇玑公主李璇玑那张在阴暗处浮现的、得意而阴狠的脸……最终,定格在裴夜寒前世刑场断首时,那双最后望向她的、深邃而平静的眼眸……
无数被遗忘的、被刻意压制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最深的痛楚与恨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那冰冷的联系,清晰地指向了一个方向——璇玑公主府邸!
她攥着金簪的手,因这突如其来的灵魂冲击而剧烈颤抖。裴夜寒滚烫的鲜血,依旧顺着金簪的凹槽,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轻微却惊心动魄的“嗒……嗒……”声。
裴夜寒的手掌被金簪贯穿,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死死锁住苏听雪,从她瞳孔深处那瞬间的失焦和翻涌的极端情绪中,读到了巨大的危险!她此刻的状态,比方才的滔天杀意更令人心悸,那是一种被彻底点燃、即将玉石俱焚的疯狂!
“听雪!” 他强忍着撕裂般的剧痛,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与警示,“收手!想想我们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苏听雪动了!
她猛地抽回金簪!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被刺穿的不是裴夜寒的手掌,而只是一块木头!
“噗嗤!” 金簪带着淋漓的鲜血拔出,裴夜寒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伤口处鲜血瞬间喷涌,染红了更大一片衣襟。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倒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剧痛和失血而微微颤抖。
苏听雪看也没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剧毒的冰锥,越过因剧变而惊魂未定、脸色铁青僵硬的皇帝李晟,越过被眼前一幕骇得魂飞魄散、在地的老太监,死死钉在了养心殿侧门的方向——那是通往内宫,尤其是通往璇玑公主所居宫苑的路径!
“李璇玑……” 苏听雪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你的报应……到了!”
话音未落,她身形己化作一道残影,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杀意,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疾射而去!那枚染血的并蒂莲玉扣,被她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捏着仇人的心脏!
“拦住她!给朕拦住她!!!” 皇帝李晟如梦初醒,指着苏听雪消失的方向,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怒而变了调。然而,殿外冲进来的侍卫们看到裴夜寒血染半边身子、气息奄奄地靠在殿柱上,再看看皇帝惊魂未定的狼狈模样,一时间竟无人敢去追那道如同复仇修罗般的身影。
裴夜寒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掌,艰难地喘息着,目光追随着苏听雪消失的方向,那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无尽的痛苦、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璇玑公主府邸,流云殿。
深夜的公主府依旧灯火通明,但气氛却异常压抑。李璇玑身着华贵的寝衣,慵懒地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琉璃小瓶。瓶内,是半瓶流动着诡异幽蓝色光泽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一种令人迷醉又心悸的甜香。
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阴鸷的寒霜。太庙惊雷、裴夜寒重伤昏迷、父皇的密令……一切都让她心绪不宁。尤其是不久前,她安插在养心殿附近的一个眼线,拼死传回的一个模糊消息——“龙椅暗格……可能被动了!”
“废物!一群废物!”李璇玑猛地将琉璃瓶重重顿在旁边的紫檀小几上,瓶内幽蓝的液体剧烈晃动,“连个暗格都守不住!父皇那边……苏听雪那个贱人!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一名心腹侍女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低声道:“殿下息怒!陛下己派出秘卫全力搜捕苏氏……她定然难逃一死!至于暗格……陛下定会妥善处置……”
“处置?怎么处置?!”李璇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和不易察觉的恐慌,“那东西……那东西若是被公之于众……”她不敢想象那后果。她引以为傲的尊贵身份,父皇的帝王威严,都将彻底崩塌!她辛苦谋划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阴影处,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沙哑:“启禀殿下,‘画皮香’己准备妥当,随时可为陛下启用。”
“‘画皮香’……”李璇玑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琉璃瓶上,眼中阴鸷之色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和残忍的快意。这是她耗费巨大代价,从南疆秘巫手中求来的奇毒!此香并非涂抹,而是燃烧时释放的烟雾。一旦吸入,能令人在短时间内皮肤松软如泥,可随意揉捏塑形,如同画皮!配合特制的药泥,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体态!代价是,药效过后,吸入者血肉骨骼将如同被虫蚁啃噬般痛苦萎缩,最终在极致的折磨中化为枯骨!
“好!很好!”李璇玑站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拿起那瓶幽蓝的“画皮香”,嘴角勾起一丝恶毒的笑意,“父皇‘忧劳成疾’,‘积重难返’,需要寻一处清净之地‘颐养天年’……此香,正是为父皇寻的‘清净’之道!至于那个‘替身’嘛……”她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等父皇‘驾崩’,这满朝文武,总得有个‘忠孝’的体面人出来主持大局……比如,我们‘忠心耿耿’的宋驸马?呵呵呵……”
黑衣人垂首,声音毫无波澜:“殿下英明。药泥己备好,只等陛下莅临密室。”
“去吧。”李璇玑挥了挥手,重新坐回榻上,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务必小心行事,待父皇‘龙体欠安’的消息传出,立刻将宋世钊‘请’来!本宫要亲自为他……‘改头换面’!”
黑衣人无声退入阴影中。
李璇玑拿起琉璃瓶,对着灯光欣赏着里面流动的幽蓝光泽,仿佛在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她低声呢喃,如同毒蛇吐信:“苏听雪……裴夜寒……你们以为知道点秘密就能翻盘?做梦!等父皇成了‘活死人’,宋世钊成了‘新帝’……这天下,终究还是我李氏父女的!至于你们……”她眼中寒光一闪,“都得死!”
“嗖——!”
一道裹挟着冰冷杀意的黑影,如同夜枭般掠过公主府高耸的院墙,避开了巡夜的侍卫,精准地落在了灯火最为辉煌的流云殿后窗之外。正是苏听雪!
殿内李璇玑那压低了却依旧清晰传出的、充满了恶毒算计和得意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钻进了苏听雪的耳中!
“画皮香……替身……宋世钊……新帝……”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听雪的心口!前世宋世钊的背叛、苏家的灭门、李璇玑的推波助澜……所有的一切,竟然在今世,以这样一种更加卑劣、更加丧心病狂的方式,即将重演!甚至,还要搭上皇帝李晟的性命,只为掩盖他们父女那肮脏的血缘秘密,只为让李璇玑能继续在幕后操控这天下!
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苏听雪最后一丝理智!恨意如同火山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疯狂喷涌!
她不再需要潜伏!不再需要等待!
“唰!”
苏听雪猛地推开后窗!身形如电,带着一股冰冷的狂风,瞬间闯入奢华温暖的流云殿内殿!
“谁?!” 李璇玑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魂飞魄散,猛地从榻上弹起!当她看清来人竟是浑身浴血、眼神如同恶鬼般的苏听雪时,那张明艳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来人!有刺……”她尖利的呼救声刚喊出一半。
苏听雪动了!
她的目标,并非李璇玑本人!
而是——李璇玑方才随手顿在紫檀小几上的那瓶——幽蓝色的“画皮香”!
“嗖!” 苏听雪的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便掠至小几旁!在李璇玑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她一把抓起那瓶致命的“画皮香”!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探入怀中,瞬间摸出一个小巧的、通体漆黑的玉盒!盒盖弹开,里面是半盒粘稠如墨汁、散发着刺鼻腥臭的药膏——正是她为了对付某些难缠毒物,随身携带的、混合了多种烈性腐蚀毒物的“腐肌蚀骨膏”!
“不——!!!” 李璇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瞬间明白了苏听雪要做什么!她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想要抢夺!
太迟了!
苏听雪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酷的冷笑。她毫不犹豫地将那半瓶“画皮香”的幽蓝液体,尽数倒入了漆黑的“腐肌蚀骨膏”之中!
嗤——!!!
两种至邪至毒的液体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如同毒蛇嘶鸣的声响!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诡异甜香与腐尸恶臭的蓝绿色烟雾,如同沸腾的毒泉,猛地从玉盒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内殿!
“呃啊啊啊——!!!”
首当其冲的李璇玑,被那浓稠如实质的毒雾瞬间笼罩!她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烟雾接触到她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如同被泼了浓硫酸,肉眼可见地开始发黑、溃烂、冒泡!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底下鲜红的肌肉和森白的颧骨!她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脸,手指所过之处,皮肉如同烂泥般被抠下,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恐怖血痕!剧痛让她疯狂地在地上翻滚,撞倒了名贵的珐琅花瓶,昂贵的丝绸帷幔被她撕扯下来裹住身体,却被同样快速腐蚀!
“我的脸!我的脸啊!救命!父皇救我——!!!”
凄厉绝望的哀嚎在毒雾弥漫的内殿中回荡,如同地狱恶鬼的哭嚎。
苏听雪冷冷地站在毒雾边缘,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银色光晕——那是她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调动的香灵护体。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璇玑在剧毒中翻滚、哀嚎、面目全非,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刻骨的冰冷和复仇的快意。
她看得很清楚。那瓶“画皮香”混合了“腐肌蚀骨膏”后,释放的毒烟不仅腐蚀皮肉,更深入骨髓!李璇玑……绝无生还之理!这是她为她前世今生所有罪孽,亲手调配的——断头饭!
殿外的侍卫终于被惊动,呼喝着冲了进来,但立刻被那恐怖的蓝绿色毒雾逼退,根本无法靠近。
苏听雪不再停留。她的目的己经达到。在毒雾彻底吞噬这片区域之前,她身影一闪,再次如鬼魅般从后窗掠出,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鱼肚白。
公主府流云殿内,那致命的蓝绿色毒雾终于缓缓散去,只留下满殿狼藉和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腐肉混合的恶臭。
几名侍卫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浸湿的布巾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踏入内殿。
殿内景象,如同修罗地狱。
散落的帷幔如同破布,名贵的摆设东倒西歪。地上,残留着大片大片粘稠的黑色污渍和斑驳的血迹。
而在那华贵的、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
几名侍卫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只见榻上,蜷缩着一具……焦黑蜷缩、面目全非的躯体!
那躯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焚烧过一般,通体焦黑干瘪,部分皮肤和肌肉己经碳化剥落,露出里面同样焦黑的骨骼。西肢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方式蜷缩着,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无法想象的折磨。那张脸……己经完全无法辨认五官,只剩下焦黑的骷髅轮廓,空洞的眼窝和张开的下颌骨,定格着永恒的恐惧和绝望。只有从那烧焦的、华贵寝衣的残片,和散落在焦尸旁边的一支烧得半融的赤金凤钗,才能依稀辨认出,这曾经是身份何等尊贵的人物。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内殿。
片刻后,一声充满了极致恐惧和崩溃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啊啊啊——!!!”
“公主!公主殿下……薨了!!!”
贵妃榻上,那具面目全非的焦尸,正是昨夜还做着操控新帝、执掌天下美梦的——璇玑公主李璇玑!
(清晨侍卫惊呼公主榻上躺焦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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