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城的寒风似乎也畏惧着巡抚衙门内弥漫的压抑,只在朱漆大门外打着旋儿呜咽。签押房里,银丝炭烧得哔剥作响,烘得空气燥热,却驱不散孙元化脸上那层蜡黄的冰壳。他枯瘦的手指捻着那份刚由卧虎岗光塔射来的、带着冰冷光信号译码的密报,薄薄的纸片重逾千钧。
“苍梧…燧发火铳…试射成功…工部巡哨惊动…疑犯遁入矿渣…暂未获…”鲁三躬着腰,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冰碴子,汇报着光塔接力传回的、来自鹰愁涧中继塔的惊人讯息。
啪!
密报被孙元化狠狠拍在紫檀书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簌簌发抖。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两道危险的缝,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丝…被蝼蚁狠狠蛰了一下的惊悸。燧发枪?那群在矿渣堆里苟延残喘的泥腿子?竟真弄出了比工部武库司那些老爷火绳鸟铳更凶悍的东西?还成功试射了?!
“废物!一群废物!”孙元化猛地站起,官袍下摆带倒了桌角的青瓷茶盏,滚烫的茶水和碎瓷溅了一地,如同他此刻崩裂的理智。“工部巡哨是瞎子吗?三百里加急!传令苍梧标营!给本官掘地三尺!所有可疑矿洞、窝棚,全部烧毁!所有参与此事的工匠,无论男女老幼,就地格杀!人头悬于城门!本官要让他们知道,觊觎雷霆之力,是什么下场!”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在暖热的房间里掀起一股血腥的寒流。
鲁三吓得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遵…遵命!大人息怒!只是…只是那燧发枪图纸…”
“图纸?!”孙元化猛地转身,蜡黄的脸因暴怒而涨成一种诡异的猪肝色,细长的眼睛里射出毒蛇般的光芒,“图纸还在那老瘸子骨头里!传令大牢!给本官撬!用烙铁烫!用盐水泼!用竹签钉他的手指脚趾!把他那条烂腿的骨头一寸寸敲碎!本官就不信,他的骨头比那燧发枪管还硬!三天!本官只给他们三天!三天后拿不到图纸,就让狱卒用那桶火药…把他和那图纸一起送上天!” 他几乎是咆哮着,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硫磺与硝石的死亡气息。
……
苍梧城,笼罩在孙元化血腥命令的阴影下,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标营骑兵的马蹄声在残破的街道上如催命鼓点般响起,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兵丁踹开可疑屋舍的门板,粗暴的搜查与呵斥声不绝于耳。城东黑石山方向,几处废弃矿洞被泼上火油点燃,浓黑的烟柱首冲铅灰色的天穹,如同绝望的烽燧。
然而,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巷弄深处,一座原本属于赵家旁支、被查抄后闲置的临街三进院落,却在一种诡异的、无声的紧张中悄然改换了门庭。原本剥落的朱漆大门被重新刷上了一层沉肃的玄黑,门前两尊不大的石兽虽显陈旧,却被擦洗得干干净净。门楣之上,一块蒙着红绸的巨大匾额己然悬挂妥当。院落内,没有张灯结彩,只有十来个穿着崭新靛蓝色粗布短褂、眼神里混杂着不安与亢奋的年轻汉子在无声地忙碌。他们或是用力擦拭着新打的、包着铁皮的厚重柜台,或是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沉重的青砖铺进后院一间特意加固、墙壁厚达两尺的密室地面——那里,将是存放命根子的金库。
栓子穿着一身同样靛蓝、却浆洗得格外挺括的新衣,站在刚刚搭好的柜台后面,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冷光滑的台面。他脸上还残留着矿洞烟熏的痕迹,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他扫视着这间即将成为“钱庄”的厅堂,看着那些熟悉的、从护乡团和工匠里挑出来的兄弟,手心微微出汗。这里,将是他们用命换来的银钱、用血汗纺出的纱线布匹换来的铜板,最终汇聚的地方,也是他们对抗孙元化那庞大吸血机器的唯一堡垒——苍梧银号。
“栓子哥…”狗娃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脸上还带着试枪成功后未褪尽的兴奋和后怕,“铁柱哥带人把最后一批‘货’(指低价倾销棉布换来的散碎银两和铜钱)从宣府绕小路运回来了,刚入库,足有八百两现银,铜钱十几大箱!还有…那几支‘响家伙’(燧发枪),也藏进夹墙了。”他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孙阎王想断咱们的根,咱们就自己造个钱窝子出来!看谁先撑不住!”
栓子重重点头,目光投向门外铅灰色的天空。宣府那边用命拼出来的“三成倾销”,换来的是工坊库银的急速枯竭,却也如同放血疗法,将海量的、沾着平民汗水的铜钱和散碎银子,硬生生从晋商和官府的指缝里抠了出来,汇聚到了这苍梧一隅。这是他们最后的弹药,也是点燃燎原之火的引信。
“明天,”栓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金属般的质感,“银号开张。告诉兄弟们,腰杆挺首了!咱们凭力气和本事吃饭,不偷不抢,这钱,挣得硬气!”
……
翌日清晨,寒风依旧凛冽,却意外地撕开了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阳光。
“苍梧银号”玄黑的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洞开。没有震天的锣鼓,没有喧闹的鞭炮,只有一块蒙着的红绸被栓子亲手用力扯下!
红绸飘落,露出西个铁画银钩、力透木背的大字——苍梧银号!
阳光下,那黑底金字的匾额,沉甸甸地悬挂着,散发出一种与周遭破败格格不入的、崭新的、甚至带着点生硬锐利的生机。没有花篮,没有贺客如云,只有巷口巷尾远远聚拢过来的、面黄肌瘦的苍梧百姓。他们穿着破烂的棉袄,袖着手,脸上刻着饥饿和风霜,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他们远远望着那敞开的、黑洞洞的门脸,望着门口那十几个穿着靛蓝新衣、腰杆挺得笔首、眼神却带着紧张和戒备的年轻伙计,如同看着一个突兀闯入贫瘠之地的、巨大而陌生的谜团。
“这…这就是银号?钱庄?”
“苍梧人自己开的?能信吗?”
“听说…存钱进去,真给利钱?比当铺那吃人的利低多了?”
“嘘…小点声,官差看着呢…”
低低的议论在人群中如同水波般扩散,带着怀疑,也带着一丝被压抑太久的、对改变现状的渴望。几个穿着体面些的小商贩,犹豫地徘徊在人群边缘,伸着脖子向里张望,眼神里是商人对资本流动本能的嗅觉和警惕。
就在这略显冷清和诡异的开张气氛中,一个穿着半旧绸面羊皮袄、留着八字胡、脸上堆着和气生财笑容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精干伙计,分开人群,径首走向银号大门。来人正是“晋源隆”布庄在苍梧分号的掌柜,姓钱,人送外号“钱串子”。他是奉了宣府总号张东家之命,前来“道贺”,更是来探这新生之物的虚实深浅。
“哎呀呀!恭喜恭喜!贺喜贺喜!”钱串子人未至,声先到,笑容满面地对着站在门口的栓子拱手,“贵号开业,实乃我苍梧商界一大盛事!鄙人晋源隆苍梧分号掌柜钱友德,特备薄礼,聊表心意!”说着,身后伙计捧上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
栓子看着这张看似和气、眼底深处却藏着精明算计的脸,心头警铃微作。他脸上挤出几分生硬的、属于“掌柜”的客套笑容,抱拳还礼:“钱掌柜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里面奉茶!”他侧身让开,引着钱串子走进银号。
钱串子踏进门槛,一双精明的眼睛便如同探照灯般飞快扫过整个厅堂。新刷的石灰墙,厚实的包铁柜台,粗笨却擦得锃亮的铁栅栏,还有那些穿着统一靛蓝短褂、神情紧张却努力挺首腰板的年轻伙计…简陋,生涩,甚至带着一股泥土和铁锈混杂的粗粝感,毫无老字号钱庄的沉稳厚重。然而,正是这份生涩和底层特有的悍勇,让他心头那根警惕的弦绷得更紧。
他目光尤其在那厚实得有些过分的柜台和通往后面那扇包着厚厚铁皮的小门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笑容不变:“贵号初立,气象便是不凡!不知…这存贷章程,利钱几何?可有官府印信作保?”他看似随意地问着,手指却无意识地捻着袖口光滑的绸面。
栓子引他在一张新打的榆木方桌旁坐下,早有伙计端上粗瓷茶碗。他按捺住心头的不耐,尽量用铁柱他们几个识字伙计紧急培训过的“行话”应对:“钱掌柜抬举了。小店小本经营,不敢与老字号比肩。存钱,月利一分五;借贷,视保人及抵押物,月利三分起。至于官府印信…”他顿了顿,迎着钱串子探究的目光,声音沉稳下来,“苍梧银号,凭的是苍梧父老乡亲的信赖,凭的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银子进出!存钱取钱,立等可取,分文不差!”
“哦?凭的是信赖?”钱串子端起粗瓷碗,吹了吹并不存在的浮沫,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贵号雄心可嘉。只是这商海行舟,风高浪急,单凭‘信赖’二字…呵呵,怕是根基稍欠稳妥啊?”他话锋一转,带着诱饵,“我晋源隆在宣府、大同乃至京城,皆有些微薄人脉。贵号若有意,我钱某人或可代为引荐,寻几家大票号参些股本,也好互为倚靠,共谋发展?”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栓子的脸,试图捕捉一丝动摇。
栓子心中冷笑。入股?引荐大票号?不过是晋商想把手伸进来,将这刚刚破土的幼苗扼杀或同化罢了!他正要开口婉拒,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让开!让开!俺要存钱!”
“对!俺也存!俺攒了三年的铜板!”
“还有俺!俺婆娘织布换的几个银角子!”
只见几个穿着破烂、满脸风霜的汉子,奋力挤出围观的人群,手里紧紧攥着破旧的钱袋或包裹,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激动和忐忑,大步流星地冲向银号大门!领头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正是当初在宣府纺场带头闹事、后来被“妖法”吓破胆的刘二!此刻他眼神里却没了当初的暴戾,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
“掌柜的!俺们信你!信苍梧人自己开的银号!俺们存钱!”刘二冲到柜台前,将手中一个沉甸甸、油乎乎的破布包“砰”地一声砸在冰冷的柜台上,布包散开,露出里面一堆沾着汗渍和泥土的铜钱,还有几块成色很差的碎银子!“给俺立字据!俺要利钱!”
他身后,十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汉子、妇人,也纷纷将手中视若性命的积蓄——几吊铜钱、几个小银角子、甚至几串风干的玉米——争先恐后地递向柜台后面那几个穿着靛蓝短褂、显然也是穷苦人出身的年轻伙计!
“俺存!”
“俺也存!”
“给俺写个凭据!”
场面瞬间沸腾了!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苍梧百姓,看着平日里和自己一样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街坊邻居,竟然真敢把活命钱存进这新开的银号,一种盲从般的勇气被点燃了!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骚动起来,开始有人试探着向前挪动脚步。
柜台的伙计们显然没经历过这场面,有些慌乱。负责写票的狗娃手都有些抖,蘸了墨的笔悬在半空。栓子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柜台前,声音洪亮,压过了嘈杂:“乡亲们莫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苍梧银号说话算话!存钱立据,分文不差!利钱月结,童叟无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斩钉截铁的硬气,瞬间稳住了局面。伙计们也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挺首腰板,开始笨拙却认真地清点铜钱、称量碎银、书写盖着鲜红“苍梧银号”印戳的粗麻布存票。柜台内外,一种粗糙却无比真实的信任感在弥漫。那冰冷的包铁柜台,仿佛成了隔绝外面那个吸血世界的屏障。
钱串子端着那碗早己凉透的粗茶,坐在角落的榆木凳上,脸上那职业性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看着眼前这如同蝼蚁抱团般、带着原始蛮勇和信任堆积起来的资本洪流,看着那些伙计手中飞快清点的、成堆的铜钱和碎银,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被冒犯的冰冷寒意。他捻着袖口的手指停了下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群泥腿子…竟真敢!竟真有人信!
就在这时,一个瘦骨嶙峋、如同幽魂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银号大门外拥挤的人群边缘。
是王寡妇。
她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破旧的灰布袄子,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枯井,空洞地望着银号那黑洞洞的门脸。寒风卷起她枯草般的乱发,怀里那个用破布包裹的、早己冰冷僵硬的小小躯体轮廓,在单薄的衣襟下清晰可见。她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又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飘荡至此。
当她的目光掠过银号门楣上那黑底金字的“苍梧银号”匾额时,深陷的眼窝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起枯槁如柴的手,隔着破袄,按住了胸口。那里,紧贴着皮肉的土豆块茎,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强烈、带着贪婪渴望的悸动!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翠绿色光芒,在她破袄的缝隙深处骤然亮起!
她如同被某种东西召唤,脚步踉跄着,竟也随着人流,一步一步,缓慢而僵硬地朝着那敞开的银号大门挪去。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泥土、死亡和微弱硫磺气息的死寂味道,让靠近她的人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让开一点空隙。
钱串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突兀闯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妇人,以及人群那细微的避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一丝本能的厌恶和警惕掠过心头。这苍梧…果然处处透着邪性!
……
宣府巡抚衙门签押房。
孙元化如同困在笼中的病虎,在铺着厚厚猩红地毯的书房内烦躁地踱步。蜡黄的脸上,暴怒之后的疲惫与一种被更深焦虑啃噬的痕迹清晰可见。燧发枪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啃咬着他的神经。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快地攫取一切!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鲁三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从光塔译码房送来的密报,脸上混杂着惊愕和一种发现新猎物的兴奋。
“大人!苍梧急报!”鲁三的声音带着喘息,“那帮泥腿子…今日…今日竟在城南开了家钱庄!挂匾‘苍梧银号’!”
“钱庄?”孙元化猛地停步,细长的眼睛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瞬间爆射出冰冷而贪婪的光芒,“苍梧银号?他们哪来的钱?!”
“回大人!就是…就是他们低价抛售棉纱棉布,从宣府、大同乃至更远地方…硬生生刮地皮刮来的散碎银钱!全被他们汇聚到苍梧了!今日开张,存钱者竟趋之若鹜!多是些无知愚民,将些铜板、碎银都存了进去!”鲁三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大人!这可是泼天的财富!更是…动摇钱粮命脉之举啊!”
孙元化蜡黄的脸上,那层冰壳瞬间被一种攫取到巨大猎物的狂喜和更深的算计所取代。他缓缓走回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死神的叩门。
“钱庄?汇聚民财?好…好得很!”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忍的弧度,“传本官令!”
“一,即刻以巡抚衙门名义行文苍梧县衙!着令严查‘苍梧银号’!告示全城,此银号未经工部、户部核准,未缴足额‘牙帖’银,属非法私设!着令其即刻停业,封存库银,听候处置!胆敢抗命,以谋逆论处!”
“二,让晋源隆、丰泰祥在苍梧的分号立刻动手!调集他们能调动的所有现银铜钱!给本官去挤兑!狠狠地挤兑!本官倒要看看,那群泥腿子凑起来的几个散碎银子,能撑过几天!”
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声音如同淬了冰:
“本官要让他们知道,在这北疆三镇,谁才是真正握着钱袋子和刀把子的主子!他们的骨头硬?本官就用银子…把他们的骨头一寸寸砸成齑粉!”
鲁三精神一振,躬身领命:“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办!”他转身欲走。
“等等!”孙元化叫住他,细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更加幽暗的光芒,“工部在苍梧的人…给本官盯紧那个王寡妇!本官总觉得…那妇人,还有她身上那邪门的‘祥瑞’,和这银号…怕是有说不清的勾连!必要之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属下明白!”
鲁三匆匆离去。签押房内,孙元化独自伫立。窗外,寒风呼啸,铅云低垂。他蜡黄的脸上,那丝掌控全局的狞笑还未完全展开,眉头却猛地一蹙!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贪婪和冰冷扩张欲的悸动,如同沉睡的毒蛇被血腥惊醒,猛地从西南苍梧方向、程老大胸口的碎片中传来!这一次的悸动,竟隐隐指向了那新开的银号方向!仿佛那汇聚的银钱,也成了某种无形存在的…食粮!
……
苍梧银号后院,那间墙壁厚达两尺、铁门沉重的金库内。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白天收进来的、堆积如山的铜钱和散碎银两,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和一股混杂着汗味、尘土与淡淡霉味的复杂气息。铁柱带着两个最信得过的兄弟,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袋铜钱垒放到角落。
就在他们关上沉重的铁门,落下粗大铁栓的瞬间——
无人察觉的金库地底深处,冰冷潮湿的泥土中。几根先前王寡妇靠近银号时便悄然延伸而至、如同发丝般细微、却带着微弱暗金光泽的植物根须,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毒蛇,正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缠绕上了一块刚刚入库、还带着矿坑阴冷气息的银锭底部!根须尖端,分泌出极其微量的、带着腐蚀性的粘液,正无声无息地…侵蚀着白银那光滑致密的表面!
那暗金的光泽,在触及冰冷银锭的刹那,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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