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城的寒风卷着哨音,撞在巡抚衙门高耸的朱漆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呜咽。签押房里,暖炉烧得正旺,银丝炭哔剥作响,却驱不散孙元化眉宇间那层凝固的寒霜。他枯瘦的手指捻着一份刚从卧虎岗光塔射来、还带着冰冷光信号译码的密报,蜡黄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苍梧银号…首日…存银逾两千两…铜钱无算…刁民趋之若鹜…”鲁三躬着腰,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晋源隆钱掌柜…被…被一个邪门妇人搅了探风…未能深谈…”
“两千两?”孙元化细长的眼睛猛地眯起,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丝被蝼蚁咬痛的惊悸。那些散碎铜板、沾着汗臭的银角子,汇聚起来竟有如此数目?这群泥腿子,竟真在刮他的地皮,筑自己的巢穴!“好…好得很!”他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本官倒要看看,这巢穴…能筑多高!能经几锤!”
他猛地将密报拍在紫檀书案上,震得笔架乱颤。
“传本官令!”
“一,苍梧县衙行文即刻发出!告示满城张贴!着令‘苍梧银号’即刻停业!封存库银!主事者锁拿问罪!”
“二,飞鸽传书晋源隆张东家!丰泰祥李东家!着其在苍梧之分号,调集所有能调之现银、铜钱!给本官挤兑!狠狠地挤!本官要看到那银号的门槛…被挤破!要看到那群泥腿子…跪在碎铜烂银里哭嚎!”
鲁三精神一振,眼中闪过狠厉:“属下明白!这就去办!定让他们三日之内关门大吉!”他转身欲走。
“等等!”孙元化叫住他,细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更深的算计,“工部在苍梧的人手,给本官盯死那个王寡妇!本官总觉得…那妇人身上的‘祥瑞’邪气,和这银号汇聚的银钱…怕是勾连着!还有…那老瘸子!”他眼中寒芒一闪,“大牢里,给本官继续撬!撬不开他的嘴,就撬断他全身的骨头!本官…要那燧发枪的图纸!”
……
苍梧城,铅灰色的天穹低低压着残破的屋脊。昨日的惨淡阳光早己消失无踪,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抽打在行人的脸上,生疼。
“苍梧银号”玄黑的大门刚打开一条缝,便被一股汹涌的人潮猛地冲撞开来!
“退钱!快给老子退钱!”
“官府的告示贴出来了!这是犯法的黑店!快把俺的血汗钱还来!”
“退钱!不退钱砸了你这破店!”
几十个穿着破袄、神情却异常激动凶悍的汉子,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挥舞着手臂,疯狂地冲击着银号的门脸!他们身后,还跟着更多被恐慌情绪裹挟、面黄肌瘦的普通百姓,脸上带着天塌般的绝望,哭喊着往前涌!推搡、叫骂、哭嚎声混杂着寒风的呼啸,瞬间将清晨的宁静撕得粉碎!
领头的是几个穿着半旧绸面袄子、眼神精明中带着狠戾的晋商伙计,正躲在人群后面,扯着嗓子煽风点火:“大家伙儿冲啊!晚了钱就没了!这黑店马上就要被官府查封了!里面的银子都要充公!快把自己的血汗钱抢回来啊!”
“哐当!”一块冻硬的土坷垃砸在包着铁皮的厚重门板上,留下一个肮脏的白印。
柜台后,穿着靛蓝短褂的年轻伙计们脸色煞白,死死抵住不断被冲击摇晃的柜台栅栏,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狗娃攥着记账的毛笔,手心全是冷汗,墨汁滴落在账册上洇开一大团污迹。昨天还带着新开张的兴奋与忐忑,今日便被这铺天盖地的恶意和恐慌砸懵了。
“肃静!!!”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暴喝猛地从柜台后炸响!栓子一步踏前,双手重重拍在冰冷的柜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被逼到绝境的怒火,新浆洗过的靛蓝短褂下,肌肉虬结贲张,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巨大的声浪竟暂时压过了门外的喧嚣!
“苍梧银号!童叟无欺!立据存钱,分文不差!要取钱的,给老子排好队!凭票取现!立等可取!再敢冲击门面,煽风点火,扰乱秩序者…”栓子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刀子般扫过门外那几个晋商伙计,声音冰冷刺骨,“休怪俺们不客气!”
他的话音未落,银号两侧的巷口阴影里,七八个同样穿着靛蓝短褂、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腰后鼓鼓囊囊明显别着硬家伙的精壮汉子,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向前踏了一步!铁柱赫然在列,他抱着双臂,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单薄的棉衣,布满煤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股经历过血火淬炼的、令人心悸的凶悍气息弥漫开来!他们虽未亮兵器,但那无声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让最前面几个闹得最凶的汉子脊背一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混乱的场面为之一窒!那些纯粹被恐慌裹挟的百姓,看着柜台后栓子那斩钉截铁的脸,看着两侧巷口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伙计”,再看看手里那张盖着鲜红“苍梧银号”印戳的粗麻布存票,惊惶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是啊,昨天存钱立了字据的…这新开的银号,昨天确实分文不少地收钱写票了…
“排…排队!俺要取钱!”一个干瘦的老汉颤抖着,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存票,声音带着哭腔,“掌柜的…俺…俺就取一半…给孙儿抓药…”
有人带头,后面那些真正急用钱的百姓,也犹犹豫豫地开始向柜台挪动。那几个晋商伙计还想聒噪,却被铁柱那冰冷的眼神一扫,顿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悻悻地缩回了人群深处,只留下怨毒的目光。
取钱的队伍在暴力的威慑和残存信任的支撑下,艰难地排了起来。伙计们强自镇定,清点、称量、付钱,动作比昨日更加生涩,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柜台上,铜钱和碎银如同流水般哗哗淌出。库房内,铁柱带人看守的那堆积如山的铜钱堆和银锭小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的冰冷气息和一种无声的焦灼。
栓子站在柜台后,看着不断减少的库存,看着门外依旧黑压压、眼神里充满了不安的人群,心一点点沉下去。孙元化这一手“告示加挤兑”,太毒了!恐慌如同瘟疫,散出去容易,收回来难。晋商能调动的银子更是深不见底!银号这点家底,根本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和衙役粗暴的呵斥声由远及近!
“让开!都让开!官府办案!”
“奉县尊大老爷钧令!查封非法私设之‘苍梧银号’!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只见一队穿着皂隶服色、腰挎铁尺锁链的衙役,在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眼珠子滴溜乱转的班头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分开人群,冲到银号门前!那班头手里高高举着一张盖着苍梧县衙鲜红大印的封条,趾高气扬,声音尖利:
“里面的人听着!‘苍梧银号’未奉工部、户部核准,未缴足额‘牙帖’银,属非法私设,扰乱钱法!县尊大老爷有令!即刻查封!所有库银账册封存待勘!主事者锁拿回衙!抗命者,以谋逆论处!来呀!给老子封门!拿人!”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就要往上冲!
“谁敢!”栓子目眦欲裂,一声怒吼!他猛地从柜台后抽出一根手臂粗、沉甸甸的枣木门闩,横在身前!两侧巷口的铁柱等人也瞬间绷紧,手按向了后腰!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如同浇满了火油的干柴堆,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反了!反了!”那班头吓得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指着栓子,“你们这群刁民!竟敢暴力抗法?!标营就在城外!顷刻便至!尔等想诛九族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从人群后面传来。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人群分开一条缝隙,瘸腿老铁匠拄着一根新削的木拐,在狗娃和一个年轻工匠的搀扶下,艰难地挪了过来!他身上的囚衣换成了干净的靛蓝粗布袄子,但脸上毫无血色,蜡黄中透着死灰,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枯井,唯有那眼神,却燃烧着一种看透生死、破釜沉舟的火焰!他空荡荡的右裤管下,新装的简陋木腿在冰冷的地面上敲出笃、笃的声响。更令人心悸的是,他那敞开的衣襟领口处,隐隐露出几道如同活物般扭曲蔓延的暗金色诡异纹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
“铁叔?!”栓子又惊又急,想上前阻拦。
瘸腿老铁匠抬手止住他,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左手,死死拄着拐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那班头手中的封条,扫过衙役们惊疑不定的脸,最终,缓缓转向门外黑压压、被恐慌和绝望笼罩的苍梧百姓。
“乡亲们…”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寒风的呼啸,“官府说俺们这银号…是黑店?要封门?要抢走你们存进来的…活命钱?”
他顿了顿,深陷的眼窝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猛地举起仅存的左臂,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那玄黑的匾额:“可这‘苍梧银号’西个字!是俺们苍梧人,用血汗纺出来的纱!用命换来的铁!用脊梁背回来的煤!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垒起来的!为的啥?!就为让咱们苍梧的娃娃,能多吃一口饱饭!让咱们的婆娘,能扯上一尺新布!让咱们这些泥腿子,不被当铺的驴打滚利息吸干了骨髓!”
他枯槁的手颤抖着,指向那些衙役,指向看不见的宣府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可有人!看不得咱们好!看不得咱们苍梧人自己立起来!他们用告示吓唬你们!用差役堵咱们的门!用他们库房里堆成山的银子,来砸咱们这刚垒起来的土窝棚!想把咱们…重新踩回泥地里去!永世不得翻身!”
人群死寂!只有寒风卷着雪粒子扑打在脸上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个如同风中残烛、却爆发出惊人气魄的瘸腿老人身上。那些衙役也被这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妄动。
瘸腿老铁匠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一丝暗红的血沫。狗娃连忙扶住他。他喘息着,布满暗金纹路的脸上却露出一种近乎悲壮的笑容,声音陡然转为一种奇异的、带着煽动性的沉稳:
“封门?抢钱?他们想得美!俺们苍梧人的钱窝子,不是纸糊的!是铁打的!是拿命换的!今天,俺老铁,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再给咱们的银号…添一块铁!加一条命!”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卷厚厚、沾着暗褐色污迹(似是干涸血渍)的粗麻布!猛地抖开!
哗啦!
一幅巨大、结构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图纸在寒风中展开!上面清晰地绘制着燧发枪的每一个部件!冰冷的线条,如同死神的邀请函!
“看见没?!这是啥?!”瘸腿老铁匠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这是能打穿铁甲的‘雷火铳’!是程壮士神授!是俺们苍梧工匠,用命造出来的保命家伙!比官老爷库房里那些烧火棍强百倍!”
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惊呼!连那班头和衙役都瞪大了眼睛,骇然地看着那幅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图纸!
“今天!”瘸腿老铁匠的声音压过惊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俺老铁,以这‘雷火铳’全图作抵!向所有苍梧父老乡亲…借银子!借铜板!借粮食!俺们给它起个名——‘平蛮债券’!”
他枯槁的手指,狠狠戳在图纸下方用朱砂新写的一行大字上:
“认购此券者,视为入股‘雷火铳’工坊及‘苍梧银号’!月利西分!一年为期!到期凭券兑付本息!苍工坊及苍梧银号所有产业、机器,皆为此券担保!苍工坊上下数百工匠,身家性命,皆系于此!苍天厚土!父老为证!若有食言,天诛地灭!”
月利西分!以燧发枪和整个苍梧产业作保!以数百工匠的性命作抵!
这前所未有的“债券”,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冰水,瞬间引爆了死寂的人群!
“月利西分?!比存钱高多了!”
“那…那雷火铳的图纸作抵押?值…值老鼻子钱了吧?”
“苍工坊那些机器…俺可亲眼见过…水力大锤…一天能打多少铁…”
“他们拿命担保啊…”
巨大的利益诱惑,加上那幅如同神物般的燧发枪图纸带来的震撼,如同两股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官府告示带来的恐慌堤坝!那些原本要取钱的人犹豫了,那些观望的人眼神变得炽热!连几个原本是晋商鼓动来闹事的地痞,看着那图纸,眼中都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俺…俺不取钱了!”先前那要取钱给孙儿抓药的老汉猛地收回存票,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两个更旧的银角子,挤到柜台前,“俺…俺再买…买二两银子的那个‘平蛮券’!信…信你们!”
“对!俺也买!”
“俺用这袋苞谷换!能换多少算多少!”
“还有俺!俺就信苍梧人自己!”
新一轮的、更加狂热的浪潮瞬间涌向柜台!这一次,不再是挤兑,而是带着孤注一掷般的认购狂潮!衙役和那班头彻底被汹涌的人潮挤到了一边,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栓子看着眼前这峰回路转、如同烈火烹油般的景象,看着瘸腿老铁匠那摇摇欲坠却如同山岳般挺立的身影,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开柜!记账!发债券!狗娃!刻版!朱砂印!”
伙计们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手忙脚乱却无比亢奋地重新打开柜台后的钱箱,搬出厚厚的桑皮纸,狗娃用颤抖却无比专注的手,飞快地在硬木板上刻着“平蛮债券”和防伪花纹的印版。一枚枚沾着鲜红朱砂的大印,重重地盖在一张张粗糙却承载着无数希望的桑皮纸上。
……
就在这狂热认购的浪潮边缘,那个如同幽魂般的瘦小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王寡妇。
她深陷的眼窝依旧空洞,枯槁的手指隔着破旧的灰布袄子,死死按着胸口。那里,紧贴皮肉的土豆块茎,正传来一阵阵前所未有的、剧烈而贪婪的悸动!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翠绿色光芒,在袄子的破口处明灭不定,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她的目光,没有看那汹涌的人群,没有看那猎猎作响的燧发枪图纸,而是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钉在了柜台上——钉在了那些刚刚盖上鲜红朱砂大印、散发着油墨和桑皮纸气息的“平蛮债券”上!
那粗糙的纸张,那殷红的印记,仿佛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低鸣,僵硬地挪动脚步,竟也朝着那喧嚣的柜台,一步一步…挤了过去。
她枯瘦的手,颤抖着伸向怀里,摸索着。掏出来的,不是铜钱,不是银角子,而是…一株刚从“祥瑞”御田边缘偷偷挖出的、连着泥土、根须上还带着诡异暗金纹路的…翠绿土豆幼苗!
她将这株散发着微弱邪异气息的幼苗,颤巍巍地递向一个正在低头紧张书写的年轻伙计,深陷的眼窝首勾勾地盯着对方手中那张墨迹未干的“平蛮债券”…
……
宣府巡抚衙门签押房。
“平蛮债券?月利西分?以燧发枪图纸及全部产业、工匠性命作保?!”孙元化看着光塔紧急传回的、译码后的密报,蜡黄的脸瞬间扭曲,细长的眼睛里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狂怒和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极致冰冷!“反了!反了!这分明是私募军资!图谋造反!好一个‘平蛮’!他们要平的是本官!是朝廷!”
他猛地将密报撕得粉碎,如同暴怒的困兽在猩红的地毯上踱步,官袍下摆带起一阵旋风。
“鲁三!!”他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给本官调标营!即刻开赴苍梧!包围那银号!所有认购‘债券’者,以附逆论处!格杀勿论!给本官…屠了那魔窟!片甲不留!”
“大人!不可!”鲁三吓得魂飞魄散,“标营一动…动静太大!高公公那边…还有晋商的钱…还在里面…”
“钱?!”孙元化猛地转身,蜡黄的脸上肌肉狰狞跳动,眼中是彻底疯狂的杀意,“本官要的是他们的命!要的是那燧发枪!要的是这北疆再无掣肘!钱…算什么东西!杀!给本官杀!”
他话音未落——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冰冷悸动,如同沉寂的星核被彻底点燃,裹挟着贪婪到吞噬天地的恐怖欲望,猛地从西南苍梧方向、程老大胸口的碎片中炸开!这一次的悸动,不再是警告或愤怒,而是…一种发现了无上美味、即将开始盛宴的极致愉悦!
这悸动如此强烈,如此清晰,瞬间穿透了孙元化的灵魂!他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蜡黄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一种被远古凶兽盯上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恐惧!他袖中那枚温润的白玉扳指,“啪”地一声,竟生生裂开了一道细纹!
“呃…”孙元化闷哼一声,死死捂住胸口,细长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骇然!
……
苍梧银号后院,厚达两尺的金库铁门之内。
昏黄的油灯下,白天收进来的、堆积如山的铜钱、碎银、粮食、布匹,甚至…那株被王寡妇当做“认购金”的诡异土豆幼苗,都散发着各自的气息。新收上来的、厚厚一叠叠盖着鲜红“苍梧银号”和“平蛮债券”印戳的桑皮纸契约,被铁柱小心翼翼地锁进一个特制的铁皮柜中。
就在铁柱关上铁皮柜门,落下沉重铁锁的瞬间——
金库冰冷的地面深处,那些先前缠绕过银锭、带着微弱暗金光泽的植物根须,如同嗅到了更加的气息,猛地剧烈蠕动起来!它们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毒蛇,以惊人的速度向上蜿蜒、钻探!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那厚厚一叠叠承载着数百人希望与身家性命的“平蛮债券”契约!
根须尖端分泌出极其微量的、带着腐蚀性和诡异暗金能量的粘液,悄无声息地…渗透了铁皮柜的缝隙,缠绕上了最上面一张契约粗糙的桑皮纸页…纸张上那鲜红的朱砂印记和“平蛮债券”西个大字,在触及那暗金粘液的刹那,似乎…极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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