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阿史那贺鲁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一块巨石,激起霍延心中汹涌、冰冷、决绝的杀意!
红石谷!葫芦口!
这个名字瞬间在霍延脑海中刻下滚烫的印记。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头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这股痛楚,迅速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力量所取代——那是复仇的烈焰,是守护的执念,是父亲临终“守住居延”的沉重托付!
他霍延,不再是那个在父亲羽翼下磨砺的雏鹰。居延城的天空,需要他用自己的翅膀去支撑,哪怕羽翼未丰,也要染血搏击!
“娘,”霍延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平静,打破了灵堂里令人窒息的悲泣。他缓缓转过身,走到魏璎珞面前,单膝跪下,双手紧紧握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
魏璎珞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地看着儿子。那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己随丈夫逝去。
“爹走了,”霍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锐利如刀,首视着母亲的眼睛,“但居延还在,城外的豺狼还在,秃发兀立的爪牙还在啃噬我们的血肉!爹用命换来的喘息,不能白白浪费!”
他顿了顿,感受到母亲指尖传来的冰冷和微弱颤抖,心中剧痛,语气却更加斩钉截铁:“红石谷葫芦口,秃发部在那里囤积着劫掠我们的粮草,关押着我们的兄弟姐妹!贼酋新丧,其部新败,军心涣散,正是千载难逢之机!孩儿…必须去!趁夜奔袭,捣毁贼巢,救回百姓,夺回粮秣!这是爹未尽之志,也是孩儿今日必须担起的责任!”
“延儿…”魏璎珞的嘴唇哆嗦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反手死死抓住儿子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你…你刚没了爹…娘只有你了…外面…外面兵荒马乱…太危险了…让…让你高奉叔父他们去不行吗?”
霍延的心猛地一揪。母亲的恐惧与哀求,像最柔软的藤蔓,缠绕着他那颗被复仇怒火灼烧的心。但他是霍桓的儿子,是居延城此刻唯一的支柱!他缓缓摇头,目光坚定如磐石:“娘,高叔、曹叔要守城,居延经不起任何闪失!我是爹的儿子,爹的血仇,边民的苦难!此战,非我亲往不可!”
他感受到母亲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量在一点点减弱,那是一种绝望的、无奈的松脱。霍延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喉头的哽咽,一字一句,如同誓言:“娘,您放心!孩儿此去,必当如履薄冰,谋定后动!秃发兀立己死,贼军丧胆,此战并非强攻,而是奇袭!孩儿定会平安归来!待孩儿捣毁贼巢,夺回粮草,救回乡亲,用贼寇的血,来祭奠爹在天之灵!您…保重身体,等儿回来!”
说完,他不再犹豫,猛地站起身。他怕再看一眼母亲那悲痛欲绝的脸庞,自己好不容易凝聚的钢铁意志会瞬间崩塌。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灵床上父亲平静的遗容,那沉重的托付仿佛穿越生死,再次压在他的肩上。
“照顾好夫人!守好府邸!”霍延对侍立一旁、同样眼含悲戚的老管家和侍女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随即,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灵堂,厚重的门帘在他身后落下,隔绝了那令人心碎的哭泣声。
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带着浓郁不散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霍延深吸一口,那刺鼻的味道如同强心剂,瞬间驱散了灵堂里弥漫的悲伤与软弱。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居延城外戈壁寒夜般的冰冷,以及燃烧在冰冷深处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决然!
他翻身上马,黄骠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那喷薄欲出的杀意,不安地刨动着蹄子,打着响鼻。霍延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依旧喧嚣震天的南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城门楼附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胜利的喧嚣与战后清理的忙碌交织在一起。汉军士卒们正兴奋地清点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散落的弯刀、残破的皮甲、无主的战马,还有那些被剥下甲胄、拖拽堆叠的鲜卑人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烧焦皮肉的味道。疲惫的士兵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杀敌建功的兴奋,大声谈笑着,搬运着物资。
别部司马高奉正站在城门洞旁,指挥着收尾工作。他高大的身躯在火把光芒下投下长长的影子,面容方正而沉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看到霍延策马而来,他立刻迎了上去。
“少将军!”高奉抱拳行礼,声音洪亮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战场己基本打扫完毕。初步清点:阵斩秃发贼兵三百七十一级,俘获轻重伤者一百二十三人,缴获完好战马一百八十五匹,弯刀、皮甲、弓矢无算!我军…阵亡槊骑三十七人,枪骑十九人,步卒五十二人,重伤者西十三人,轻伤逾百…”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校尉大人…英灵不远,庇佑我军大胜!此战,足可震慑秃发残部,保居延数月安宁!”
听到“阵亡”和“重伤”的数字,霍延的心像被冰冷的铁钳狠狠夹了一下。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都是父亲曾呕心沥血守护的子民。但此刻,他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他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堆积的战利品和忙碌的人群,望向北方深邃的黑暗。
“高叔辛苦了。”霍延的声音冰冷而稳定,“此战之功,皆赖将士用命,父亲在天之灵庇佑。然,秃发之患,尚未根除!”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向城门内侧阴影处:“高顺!曹性!”
“在!”两个年轻而充满锐气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高顺从一群正在整备马具的枪骑兵中大步走出,他的半身甲上沾满血污,神色却依旧沉稳,眼神锐利如鹰。曹性则像只敏捷的豹子,从一堆收缴的弓矢旁窜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战斗后的亢奋。
霍延翻身下马,走到两人面前。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布满风霜与杀气的脸庞。“方才府中,有商人阿史那贺鲁冒死来报。”霍延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城北百里外,红石谷葫芦口!那是秃发兀立秘密据点!关押着数百被掳的边民、商旅!囤积着他们劫掠而来的大量粮草、盐铁、皮货!贼酋新丧,主力新败,军心涣散,留守兵力必然空虚!”
高顺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嗅到猎物的鹰隼。曹性则眼睛一亮,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着弓弦。
“此乃天赐良机!”霍延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趁其不备,连夜奔袭葫芦口!捣毁贼巢,救回百姓,夺回粮秣!”
“好!”曹性第一个兴奋地低吼出来,“少将军英明!秃发狗贼的老窝,早该端了!杀他个片甲不留!”
高顺则沉稳地抱拳:“少将军,贼巢位置险要,地形如何?守军几何?那商人所言是否可靠?需谨慎行事。”
“商人阿史那贺鲁便是刚从那里逃出,身负鞭痕,所言应当不虚。葫芦口形似葫芦,入口狭窄,易守难攻,但内里宽阔,利于藏匿。据他所言,留守贼兵,不过二百之数,且多为老弱伤兵,看守俘虏。”霍延快速说道,眼中寒光闪烁,“秃发兀立主力尽出,留守者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在新胜之夜,不顾疲惫,奔袭百里!此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看向高奉:“高叔,居延城防,就拜托您和曹叔了!务必严防死守,谨防零星溃兵袭扰,或秃发其他部落闻讯报复!”
高奉重重点头,眼神坚定:“少将军放心!城在人在!老朽与曹司马定保居延无虞!只是…少将军,您刚经大战,又…又逢巨变,三百骑奔袭百里,深入险地,太过冒险!是否多带些兵马?或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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