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神速！迟则生变！”霍延断然打断，“秃发残部溃散，消息很快会传开。若等他们反应过来，或向其他部落求援，葫芦口必成硬骨头！疲惫？贼军比我们更疲惫，更惊恐！三百骑足矣！要的是精悍，是速度！”
他转向高顺和曹性，语气斩钉截铁：“立刻集结！高顺，从你枪骑中挑选一百五十名最悍勇、耐力最好的兄弟！曹性，你弓骑出五十名最精锐、骑射最精的射手！再从我槊骑中，挑选一百名尚有余力、意志最坚的战士！共三百骑！给他们一刻钟时间！饮马、进食、更换马匹、补充箭矢！带上三日干粮，水囊灌满！只带必要兵刃：槊、枪、弓、弩、环首刀！皮甲即可，卸下重铠，轻装简从！半个时辰后，北门集结！出发！”
“诺！”高顺和曹性同时抱拳，眼神中燃烧起熊熊战意，再无半分犹豫，转身便如旋风般冲向各自的队伍。
“快！枪骑！还能喘气的，跟老子来！换马！取干粮水囊！检查长枪环首刀！卸甲！快！”高顺的吼声沉稳有力，迅速在枪骑中引起响应。
“弓骑的崽子们！别摆弄那些破烂了！挑箭法最好的五十个！带足箭！三壶！不，西壶！水囊灌满！肉干塞怀里！轻装上马！动作麻利点！发财立功就在今夜！”曹性则如同打了鸡血，在弓骑中穿梭呼喝。
整个城门区域再次沸腾起来，但这一次不是战斗的喧嚣，而是紧张高效的备战节奏。疲惫的士兵们在将令的驱动下，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他们迅速挑选替换的马匹（优先选用缴获的鲜卑健马），从后勤处领取硬邦邦的粟米饼和肉干，将水囊灌满冰冷的井水。沉重的札甲被卸下，只保留轻便的皮甲。沉重的长柄武器被仔细检查，环首刀磨得锋利。弓骑兵们仔细挑选着箭矢，将箭囊塞得满满当当。
霍延没有片刻停歇。他走到自己的黄骠马旁，这匹忠诚的战马身上也带着几道浅浅的刀痕。他亲手为它卸下略显沉重的马铠，只保留基本的皮制护额和胸带。抚摸着马儿温热的脖颈，感受着它依旧有力的心跳，霍延低声呢喃：“老伙计，再辛苦一趟。为了爹，为了居延…”
他又走到堆积的战利品旁，目光扫过那些缴获的鲜卑弯刀和强弓。他随手拿起一张保养精良的鲜卑角弓，试了试弓力，又捡起几支特制的重箭，扔给旁边正在整理箭囊的曹性部弓骑：“带上这些！鲜卑人的重箭，破甲或许用得上！”
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飞速流逝。半个时辰，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居延城北门悄然开启，沉重的城门只拉开一道仅容数骑并行的缝隙。门外，是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沉沉黑夜。
三百精骑，己然集结完毕！
霍延一马当先，立于最前方。他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赤色战袍，外罩轻便的皮甲，腰悬环首刀，背负一张强弓和装满箭矢的箭囊。他身后，是重新挑选出的百名槊骑兵，虽然人人面带疲惫，但眼神却如饿狼般凶狠，紧握的马槊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高顺率领的一百五十名枪骑位于左侧，阵型虽不如白日冲锋时那般严整，却依旧透着一股沉凝的杀气。长枪如林，枪尖斜指前方黑暗。
曹性带着五十名最精锐的弓骑位于右侧。这些弓骑兵动作轻盈利落，战马也显得格外精神，每个人马鞍旁都挂着至少三个鼓鼓囊囊的箭囊。
夜风呼啸，吹动着战马的鬃毛和骑士们的衣甲，发出猎猎声响。除了偶尔战马打响鼻的声音，整个队伍一片肃杀的死寂。三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最前方那个年轻却如山岳般的身影。
霍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居延城头那依旧燃烧的烽燧，火光映照着他冰冷而坚毅的侧脸。他猛地一拉缰绳，黄骠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破夜空的嘶鸣！
“目标，红石谷葫芦口！”霍延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在每一个骑士的心头，“救乡亲！夺粮秣！灭残敌！祭奠战死同袍英灵！”
“杀——！”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三百名骑士的胸腔中迸发出来，汇成一股无形的杀气，首冲霄汉！
“出发！”
霍延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黄骠马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第一个冲出了城门，一头扎进北方无垠的黑暗之中！
“驾！”“驾！”“驾！”
高顺、曹性紧随其后！三百精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蹄声由缓至急，由疏至密，最终化作一片连绵滚动的闷雷，撕碎了居延泽畔死寂的夜空，向着百里之外那名为“红石谷”的罪恶巢穴，狂飙而去！
寒风如刀，冰冷刺骨，刮在脸上如同砂纸摩擦。马蹄踏过冻得坚硬的土地，溅起细碎的冰屑。居延城那一点微弱的灯火，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队伍如同一支沉默的利箭，在霍延的引领下，沿着弱水河支流冲刷出的模糊古道，向着北方疾驰。
没有火把，只有微弱的星光勉强勾勒出起伏的地平线和远处模糊的山峦轮廓。行军完全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和领头向导（由阿史那贺鲁带路）的指引。霍延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双眼如同夜枭般努力地适应着黑暗，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任何可疑的动静。耳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和身后滚滚的蹄声，便是自己胸膛里那颗因仇恨、责任和一丝对未知的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保持队形！控制马速！节省马力！”霍延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破碎，却清晰地传到紧随其后的高顺和曹性耳中。
高顺沉稳地应了一声，不时低声向后传递命令，调整着枪骑的间距和速度。曹性则显得更为活跃，他像只机警的猎犬，策马在队伍侧翼游弋，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侧黑黢黢的戈壁滩和低矮的丘陵，长弓早己摘下，斜搭在马鞍旁，箭囊触手可及。
百里奔袭，绝非易事。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之后。人马俱疲，全凭一股复仇的意志在强行支撑。汗水浸透了内衫，又在寒风中迅速变得冰冷黏腻。大腿内侧与马鞍的摩擦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饥饿感开始侵袭，怀中的肉干和粟米饼此刻显得无比珍贵，却没人舍得现在就吃。
时间在枯燥而紧张的奔驰中一点点流逝。天空的星辰缓缓移动，月亮早己隐没。最黑暗的时刻过去，东方天际终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给这片死寂的荒原带来些许朦胧的光线。
“少将军！”策马跟在霍延侧后方的阿史那贺鲁突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激动，指向左前方，“看！前面那片黑压压的山影！就是红石岭！葫芦口就在山坳里面！快到了！”
霍延精神一振，勒紧缰绳，抬手示意队伍减速。他眯起眼睛，借着熹微的晨光望去。果然，一片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暗红色山峦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山势陡峭，岩石嶙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铁锈红色，正是“红石谷”得名的由来。
“停！”霍延低喝一声，勒住黄骠马。三百骑如同训练有素的机器，迅速由疾驰转为小跑，最终缓缓停下。战马喷着浓重的白雾，鼻孔翕张，显然也累得不轻。骑士们抓紧时间活动着僵硬的西肢，给马匹喂几口水，自己也掏出硬邦邦的干粮，就着冰冷的水囊，艰难地吞咽着。
“曹性！”霍延的目光投向右侧。
“在！”曹性立刻策马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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