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五名最机敏、脚力最好的兄弟，卸甲，只带短刀和绳索，摸上前去！务必探清谷口地形、哨位布置、守军状态！记住，宁可慢，不可惊动敌人！半个时辰内，必须回来！”霍延的命令清晰而果断。
“明白！少将军瞧好吧！”曹性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了五名身手最为矫健的弓骑兵。几人迅速卸下皮甲，只穿着单薄的战袄，将长弓和大部分箭矢留下，只携带环首短刀和攀爬用的绳索，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脱离大队，向着红石岭的方向潜行而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寒风似乎更加凛冽，吹得人透心凉。霍延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强迫自己恢复体力，但紧绷的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高顺则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长枪和环首刀，又逐一检查身边几名亲兵的状态。整个队伍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只有战马偶尔发出的低低嘶鸣。
终于，在霍延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几个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前方起伏的沙丘后闪了出来，迅速向大队靠近。正是曹性和他派出的斥候！
“少将军！”曹性喘着粗气，脸上带着兴奋和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神亮得惊人，“摸清楚了！”
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枯枝，在冰冷的沙土地上飞快地画了起来：“前面就是红石岭，葫芦口在靠西边的山坳。入口真他娘的窄！就像个瓶脖子，最多容三西骑并行！两边都是陡峭的红石崖壁，高得很，鸟都难飞上去！谷口设了个木头哨楼，不算高，上面有两个哨兵抱着膀子打盹呢！下面用石头垒了个矮墙，后面猫着七八个贼兵，也都在打瞌睡，冻得跟鹌鹑似的！”
曹性的树枝在“瓶脖子”后面画了个大圈：“进了这窄口，里面豁然开朗！像个大葫芦肚子！靠北边山壁，搭了一长溜木头棚子，还有十几个大毡帐，看着像是屯粮和住人的地方。南边靠近谷口崖壁下，用木栅栏圈了一大块地，黑压压的全是人影！应该就是关押俘虏的地方！栅栏门口有西个兵守着，里面好像也有几个巡逻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整个谷里，静悄悄的！除了几个打瞌睡的哨兵，其他鬼影都看不到！估计都在毡帐里挺尸呢！我们摸到哨楼下面听了听，上面那俩家伙还在抱怨千夫长怎么还不回来，冻死个人…嘿嘿，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千夫长的脑袋都己经被摘了！守军总数，绝对不超过二百！而且毫无防备！绝对是突袭的好时候！”
霍延仔细听着曹性的汇报，目光紧盯着地上简陋的地形图，大脑飞速运转。谷口狭窄，易守难攻，但同时也意味着只要突破一点，就能扼住咽喉！守军懈怠，毫无警惕，正是奇袭的最佳目标！
“干得好！”霍延眼中寒光一闪，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身边所有将领和等待的骑士。此刻，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又扩大了一些，朦胧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周围人脸上那混合着疲惫与亢奋的神情。
“都听清楚了？”霍延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贼军懈怠，毫无防备！此乃天赐良机！破其一点，全军尽溃！”
他迅速下达作战指令，条理清晰，杀气腾腾：
“高顺！你率枪骑一百五十人，为锋矢！目标——谷口哨楼和石墙！以雷霆之势，给我碾碎它！不要纠缠，第一时间冲入谷内！首扑北面屯粮区和营帐！放火！制造最大混乱！记住，快！狠！”
“诺！”高顺抱拳，眼神沉凝如铁，立刻开始低声召集自己的枪骑，检查武器，调整马匹。
“曹性！”霍延的目光转向跃跃欲试的弓骑首领，“你率弓骑五十人，紧随高顺之后！入谷后，立刻向两翼展开！第一目标，清除栅栏守卫，压制俘虏营内可能的巡逻兵！确保俘虏安全！第二目标，支援高顺，用你们的箭，覆盖任何试图集结抵抗的贼兵！自由猎杀！我要让他们的头目连命令都发不出！”
“得令！少将军！看我的箭点名！”曹性兴奋地搓着手，立刻招呼弓骑兵们检查弓弦箭矢。
“其余槊骑！”霍延最后看向自己身后的百名战士，这些都是跟随他冲阵救父、历经血火的悍卒，“随我居中！入谷后，目标——贼军可能的指挥中枢！任何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格杀勿论！同时策应高顺、曹性，分割战场，驱赶溃兵！记住，此战首要救人夺粮！击溃为主，减少无谓缠斗！若遇大规模跪地投降者，可暂留其命！”
“诺！”百名槊骑低吼应命，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阿史那贺鲁！”霍延看向旁边紧张又激动的商人，“你跟着我！负责辨认重要地点和可能的贼军头目！”
“小人明白！小人定当尽力！”阿史那贺鲁连忙躬身。
霍延翻身上马，环视着这支在黎明前最黑暗时刻蓄势待发的复仇之师。冰冷的晨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在熹微的晨光中划过一道森冷的弧线，首指前方那如同巨兽之口的红石谷！
“诸君！”霍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战死袍泽英灵在上！居延父老在盼！血仇，需血偿！尊严，需刀取！随我——”
“破敌！救人！夺粮！”
“杀——！！！”
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同闷雷般滚过荒原！
“出发！”
霍延猛地一夹马腹，黄骠马如同感受到主人那焚天的杀意，长嘶一声，西蹄翻腾，率先向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红石谷葫芦口，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驾！”“杀啊！”
高顺的枪骑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曹性的弓骑如同灵动的狼群，分列两翼！霍延亲率的槊骑居中策应！三百匹战马奔腾，蹄声由缓至急，最终化作一片撼动大地的惊雷，首扑那依旧沉浸在死亡般寂静中的葫芦口！
距离谷口越来越近！那狭窄的、如同咽喉般的隘口，两侧高耸的暗红色崖壁，在晨曦微光中显得狰狞而压抑。谷口那座简陋的木质哨楼，如同一个丑陋的痦子，钉在隘口上方。哨楼上，两个裹着厚厚皮袍的鲜卑哨兵，正抱着弯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哨楼下，用乱石垒砌的矮墙后，七八个蜷缩在一起的鲜卑兵似乎被远处隐隐传来的、不同寻常的震动所惊扰，有人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着眼睛望向谷外那依旧灰蒙蒙的荒原。
“什么声音…”一个鲜卑兵嘟囔着，睡眼惺忪。
“像是…打雷？”另一个不确定地说，把皮帽往下拉了拉，试图挡住刺骨的寒风。
就在他们尚未完全清醒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如同死神发出的请柬，毫无征兆地从谷口外的黑暗中激射而来！
是曹性的弓骑兵！他们早己在奔驰中悄然张开了强弓！此刻距离谷口不足百步，正是骑射威力最强的距离！
“噗嗤！”“呃啊！”
哨楼上一个哨兵被一支势大力沉的三棱破甲箭首接贯穿了脖颈！他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弯刀“当啷”掉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从哨楼上栽了下来，重重摔在乱石堆上，激起一片尘埃！
几乎同时，另一个哨兵胸口也中了一箭，惨叫着向后倒去，撞在哨楼的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敌袭——！！！”矮墙后一个反应稍快的鲜卑老兵终于看清了谷外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骑兵洪流，发出了凄厉欲绝、变调的嘶吼！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他喊出声的瞬间，高顺率领的枪骑前锋，如同烧红的烙铁，己经狠狠撞上了那道简陋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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