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妙近来思惯了风情,见他打扫床铺,不为同僚,又邀她并坐,不禁想到颠鸾倒凤的去处,以为他要在临别之际弥补缺憾,就弄得自己脸红耳热。
“也是,这地儿太小,容不下许多人,你……你扫这床做甚?”
“睡觉。”
她往床上一倒,重复道:“睡觉?”
严无纠回头瞧她,严肃道:“今夜集会结束,我就睡这儿,凑活一夜,明早离开。”
江玉妙应声道:“哦”,两手挡起脸,咬着唇,透过光隙,瞧见床门两边,画着红色仙鸟,意为红鸾星动。
他抓住她手腕,左右拉开,把她脸露出来,轻声道:“走吧。”
中院里芦苇高长,白穗荡在残阳中,他与她坐在墙头,同她讲一些司内之事。
江玉妙头一次知道,梅鹰戒指取不下来,她不信,抓住他的手,往外扯,徒劳无益。
“看来你们的冯司主,死了心要把你摁在这个位子上。”
严无纠把手收回,苦笑道:“无妨,我不配合他的规矩就行。”
江玉妙晃了晃腿,轻轻说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俩第一次见面,你可知我为何大胆称你为天相吉人。”
“为何?不是用了六欲相面术吗?”
“不,是这梅鹰戒指的缘故,我娘曾告诉过我,若见了戴梅鹰戒指的人,可以把性命托付给他。”
严无纠为之一震,低头认真打量那戒指,苏大夫何出此言,她认可的,应当是冯牧。江玉妙愣是因这句话,对他百般纠缠,造就孽缘。
他思量道:“你愿把性命寄托给他人吗?我看你像把性命攥自己手心之人。”
“我的确不愿把性命交给他人”,江玉妙笑了笑,手指刮过他的脸颊,“我不过是想占有你这种能护人性命的旷世奇才。”
严无纠避开挑逗,笑道:“养济院人如潮涌,江院正会心想事成的。”
他跳到地面,稳稳接住她,给她排了今夜座位,又拿木板替她挡着。
“只许听,不许出来掺和,你在这不动,等完事了,我有话同你说。”
江玉妙点头,心里乱撞,想着今夜有一段风流,见他去开门,把一个人迎进来,听声判断,乃是周寂。
不多时,三三两两脚步,踏进院中,灯火通明,径往墙边立去。
鸿影司各处小头目,共计三十人,跳出一个刺头,指着严无纠就是嘲笑。
“惜真姑娘说奉司主之命,召集各位相聚,怎么你这不起眼的是司主?我们日夜兼程,心怀期盼,可开不起这种玩笑。”
“我也开不起这种玩笑。”
他虽不想当司主,可也恼他那副嘴脸,抬脚一踢,力道如惊雷。闹事者跌破了脑袋,吓得周围人战战兢兢。
他扫一眼众人,高声道:“都给我听着,即刻起,我将司主之位传给周寂,往后你们都需听他号令。至于这梅鹰戒指,就此作废,与司主之位再无关联。”
骚动骤起,齐齐看向周寂,他深吸一口气,心口沉闷,为严无纠着急。一个无名之辈,突然要干惊天动地之事,能起什么作用。
人群里走出个略带慈色的男子,担忧道:“严无纠,如今鸿一有难,正是鸿影司崛起的好时机,你这是在临阵脱逃。”
一人接上道:“你卸任推责,对鸿影司弃之不顾,就不怕沦为笑柄吗?”
严无纠指着地上那个,说道:“若沦为他口中的笑柄,我一点也不怕。正因为此时内忧外患,需要团结一致,不好把你们一个个除掉,因此这司主之位,没有任何可当的价值。”
此话一出,便是那和颜悦色的,也要发怒了。
严无纠又道:“到如今,鸿影司与鸿一,还有何区别?都是要上的旨意,给下的论资排辈,鸿影司崛起,不过是见鸿一失势,趁火打劫,小朝廷变作大朝廷罢了。”
有人反驳道:“天下历来如此,有始有终,我们既然站在了起点,便该顺水推舟,哪管得了百年后的事!”
严无纠笑道:“你说得不错,我祝大家伙乘风破浪,早日上岸,这艘大船,由周寂掌舵,再合适不过,倘若由我掌舵,你们连船都上不了。人各有志,散了吧,我不愿再多说。”
众人杵了半晌,叹的叹,骂的骂,陆陆续续离开,只周寂还在院里。
他走到严无纠身旁,对他道:“你有没有想过,冯老把司主之位传你,便是要你破旧立新。”
严无纠苦笑:“时势所迫,这艘旧船虽旧,却胜在大,我不能毁,只望你驾船到岸后,能走下来瞧瞧。”
周寂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也转身离去。
暗处,江玉妙若有所思,憋了许久,前头的格挡被掀开,他伸出手,她立马抓住,起身后,并肩走回新房,把灯点亮。
江玉妙一下坐到床边,往右弯身,憨笑着看他。“你想同我说什么?”
严无纠解开衣襟按扣,她呼吸一滞,忙把身子坐直,却见他掏出一卷图纸。
“过来,这是军械图,我把它交给你。”
她心惊肉跳,拿过一看,便又抬头望他,眼里水波荡漾。
两个问题砸向严无纠,为何又显影了?找谁画的?
那夜香榧树下,他情动显影,自然不能如实说,便又骗她是鸿影司之事。
画图之人,是竹露寺的邹师傅。
“可你为何把图给我?交给周寂,不是更合适吗?”
“你那假图,早晚被戳穿,到时候拿不出真图,你怎么应对?至于周寂,你若觉得他可靠,可以给他,我不插手。”
江玉妙咧嘴大笑,转了几圈,又回到床上,看着他,眼带哀伤,“你真要离开婆娑吗?”
他脚步不动,远远地朝她点头,嘱咐道:“把图藏好,不到必要时刻,别拿出来。”
她不说话,嘴巴,低头看图,同他置气。
他瞧见了她不高兴,仍旧站定,接着又道:“少用六欲相面术,还有,不要随便相信鸿影司的人。”
她一下起身,冲过去,哭道:“你怎这么啰嗦!”
泪珠滚滚,她也不扭头,因为她清楚,在他面前,眼泪不会被鄙夷,不会被视作一种孱弱,没必要藏。
严无纠抬手,为她拭去泪水,眼见袖口湿了一大片,也没有哭停。
这时,门外有呼唤声传来,叫着“江院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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