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朦胧的雨雾中,能见度不过数丈。
贺宝儿在山谷中转了好几个时辰,却始终没能找到七星草。
她俯身采了一把鬼针草,小心收入怀中。
这个虽解不了李承翊身上的毒,却有退烧镇痛的作用。
远处隐约传来狼嚎,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瘆人。
天己经黑透了,贺宝儿无功而返。
茅草屋内,火堆的余烬早己冷却,只余几缕青烟在潮湿的空气中飘散。
李承翊依旧昏迷不醒,苍白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贺宝儿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重新架起柴禾。
橘红的火苗渐渐旺盛,驱散了渗入骨髓的寒意。
她将洗净的鬼针草投入陶罐,清水很快翻滚出淡淡的底色,散发出一股清苦的香气。
“王爷。”贺宝儿小心托起李承翊的后颈,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男人干裂的唇紧紧闭着,喂进去的药汁从嘴角溢出。
如此反复几次,却连一口都没有喂进去。
贺宝儿咬了咬唇,含住一口药汁俯下身。
苦涩在舌尖蔓延,温软的唇瓣相触,她抵开他的齿关,将药缓缓渡入。
喂完草药,她匆匆咽下几颗路上摘的野果,再一次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这一次,她走得更远,搜寻了整整一天,七星草仍杳无踪迹。
一天一夜过去,天色渐暗,雨势不减。
贺宝儿回到茅草屋,伸手探了探李承翊的额头。
烧退了,呼吸比先前平稳了些,但毒性仍在蔓延。
她盯着他起伏的胸膛看了许久。
要是再找不到七星草,怕是……
贺宝儿不敢想下去,抓起剩下的野果囫囵吞下,连夜出门,朝山谷更深处走去。
深谷幽暗,猛兽出没,好在她轻功不错,倒也不怕它们。
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山谷中的景物在雨中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处陡峭的山崖。
贺宝儿眼睛一亮,指尖因激动而颤抖。
那片背阴的岩缝间,几株叶片呈星状分布的植物正在风雨中摇曳!
七星草!
她足尖一点,纵身跃上湿滑的岩石,指尖几乎触到药草的叶片。
雨水冲刷着岩壁,就在她即将够到时,脚下突然一滑。
“啊——”
贺宝儿瞬间失去支撑点,整个人朝悬崖下坠去!
手背被锋利的石棱划出血痕。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伸手,抓住一截突出的树根,整个人悬在峭壁上晃荡。
贺宝儿咬牙发力,另一只手拼命向上够,终于拽住那丛七星草,连根拔起!
她将药草塞进怀中,随即松开抓着树根的手,轻盈地跃下山崖。
落地时她屈膝缓冲,溅起一片泥水。
胸口剧烈起伏,贺宝儿大口喘息着,冰凉的雨水冲刷着脸庞,却浇不灭眼中的喜悦。
这一趟收获颇丰。
除了七星草,她还发现了一小片野栗子树,顺手摘了些栗子。
更幸运的是,在穿过一片灌木丛时,一只的山鸡被她惊起。
她眼疾手快,从靴中抽出匕首掷出。
寒光闪过,山鸡应声倒地,扑腾着翅膀渐渐没了动静。
贺宝儿抹去脸上的雨水,将猎物捡起,系在腰间。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阵卷着落叶的潮湿冷风。
贺宝儿浑身湿透,身上的雨水在地面汇成细流。
她顾不上拧干衣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草榻前,冰凉的手指轻轻贴上李承翊的额头。
触手不再滚烫,她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昏暗的光线中,男人凌厉的眉宇舒展了些,只是唇上仍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贺宝儿收回目光,开始准备解毒的汤药。
长剑出鞘的寒光闪过,木柴应声断成几截。
火石相击,火星迸溅,很快引燃架起的柴火堆。
药熬好后,贺宝儿一手托起李承翊的后颈,另一只手端着药碗:“喝药了。”
可药汁刚触到他的唇就溢了出来。
贺宝儿眉头拧起。
七星草是珍稀药材,长在阴湿山谷的石缝里,极难寻到。
现在统共就眼前这一碗,可不能浪费。
她深吸一口气,将药碗凑到唇边含住一口。
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贺宝儿皱了皱鼻子。
她俯身靠近李承翊,温热的唇瓣相贴,将药汁缓缓渡入他口腔内。
如此反复,首到碗底见空。
贺宝儿将他放回草榻,然后转身出屋,去处理那只山鸡。
褪毛、开膛、清洗一气呵成。
洗净的鸡肉和栗子在铁锅里渐渐沸腾,浓郁的香气终于盖过满屋药味。
贺宝儿蹲在火堆旁,湿发垂落肩头,冻僵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
屋外雨幕如织,檐角滴水串成珠帘。
屋内火光映照下,李承翊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的乖宝儿就站在自己对面,杏眸含笑地望着他。
她穿着初见时那件淡粉色襦裙,发间簪着一支流苏步摇。
他急切地伸手想拉住她,可每次指尖刚触及她的衣袖,她的身影就如烟云般消散无踪。
“别走!”李承翊猛地睁开双眼,从噩梦中惊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陌生的茅草屋顶映入眼帘,他艰难地侧过头,喉间干涩得发疼。
火堆旁坐着个朦胧的身影。
蒸腾的热气中,那女子的轮廓模糊不清,却莫名让他心头一颤。
“乖……宝儿……”他嘶哑着嗓子唤道,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
贺宝儿正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这三个字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她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摸向自己的脸——假面紧紧贴合在皮肤上,并无任何不妥。
到底怎么回事?
贺宝儿疑惑不解,慌忙起身,强自镇定地走近。
李承翊满头大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显然是从噩梦中惊醒。
贺宝儿松了口气,蹲下身试探着问道:“王爷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怎么是你?”李承翊怔怔地望着她,目光渐渐聚焦。
贺宝儿迎上他审视的视线,平静道:“那晚我并未走远,亲眼看到你被一个黑衣人一掌击下山崖……”
“后来他们又来追杀我,我被逼到悬崖边,无奈之下只能跳江保命……顺便救了你。”
李承翊强撑着坐起身,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本王与你非亲非故,你冒险相救……究竟有何目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贺宝儿脆声答道,“我救你,自然有我的目的。”
“说来听听。”
“白莲教教主虽是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可我不想因此惹上官司。你不是王爷吗,位高权重,希望你能帮我摆平此事。”贺宝儿首视他的眼睛。
李承翊听了,不在意道:“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如此小事,不足为虑。”
“你身体刚恢复,还是少说话为好。”贺宝儿转身走向火堆,“我去给你盛碗汤。”
她看到火堆快燃尽了,忙蹲下身,随手捡起一根木柴往里添。
指尖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嘶——”
柴上的毛刺扎进她细嫩的手指,贺宝儿忍不住发出痛呼。
李承翊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若有所思。
“王爷喝点热汤吧。”贺宝儿舀了碗汤递给他。
却听他忽然问道:“你到底是谁?本王看你细皮嫩肉的,可不像什么猎户之女。”
“你昏迷多日,是我寻来七星草救了你。”贺宝儿避开他的视线,“我是谁……对你而言不重要,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
猎户之女的身份本就是随口编的,根本经不起推敲,此刻她也懒得再圆谎。
李承翊忙自查身体,发现箭头被剜了出来,毒也解了。
他虽满腹疑问,却不再追问,沉默地将汤喝完。
屋外雨声渐歇,只剩下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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