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即将合上时,从殿内传来低沉的嗓音:“得福,去将那两副铁链拿来。”
“殿下?”得福僵在原地。
这又要锁谁?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李承泽的声音狂躁得可怕。
鎏金烛台上,烛火猛地一跳。
得福战战兢兢取来那条玄铁打造的铁链。
李承泽接过铁链,竟在得福惊骇的目光中,将一端扣在自己手腕、脚踝上,另一端牢牢锁在榻柱上。
机关咔哒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刺耳。
“殿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啊!”得福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下去!”李承泽缓缓闭眼,喉结滚动。
月光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冷釉。
殿门轻轻合拢。
李承泽着手腕上冰凉的铁环,忽然低笑出声。
他总算尝到了她当时的滋味。
原来被锁住是这样的感觉,逃不得,挣不脱,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绝望。
城南夜市,灯火如昼。
贺宝儿穿着花棉袄,挤在熙攘的人流中,左手举着串糖葫芦,右手捏着块桂花糕。
“老丈翁,再来份糖蒸酥酪!”她踮起脚朝摊贩招手,腰间新添的随着动作轻轻颤了颤。
这一个多月来,她日日流连甜食摊子,什么杏仁茶、蜜汁藕、拔丝山药轮番往肚里塞,硬是将原本纤细的身段吃出了圆润的弧度。
“姑娘好胃口啊!”卖酥酪的老汉笑着递过青瓷碗,“这都第三碗了。”
贺宝儿眯眼一笑,眼下挤出两道可爱的卧蚕:“今儿高兴嘛!”
她故意把嗓音掐得又甜又糯,活脱脱是个贪嘴的市井丫头。
吃完酥酪,她余光扫过身侧几个灰衣人。
那是天机阁的探子,正用目光挨个排查过往女子。
其中一人,她还打过几次照面。
“让让!”贺宝儿嘴里叼着半块桂花糕,故意用圆滚滚的肩膀撞开人群,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那人随意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一阵阵大风刮过,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转眼间便将整条长街覆上一层银白。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片呼啸而过,吹得檐下灯笼剧烈摇晃,在雪地上投下凌乱的光影。
街上的行人顿时乱作一团。
卖糖人的老翁手忙脚乱地收摊,热气腾腾的糖稀在寒风中迅速凝固。
几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惊叫着护住新买的棉袄,绣花鞋在积雪中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
就连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看门狗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钻进了茶馆的门帘下。
贺宝儿小跑着回到客栈,立马收起憨态。
她抹掉嘴角糖渣,揽镜自照。
镜中的人圆润丰腴,小手肉乎乎的,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贺宝儿满意地捏了捏肉嘟嘟的脸颊。
去武安侯府之前,还有一桩心事需了结掉。
她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方丝帕,浸上特制的药水。
冰凉的帕子贴在脸上,带着淡淡的草药苦香。
待药力渗透,她缓缓揭下面具,露出底下真实的肌肤。
镜中映出一张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庞。
贺宝儿小心翼翼地贴上另一张面具。
她转了转脑袋,指尖轻抚过边缘,确保每一处都贴合得天衣无缝。
现在的她,活脱脱就是个天真烂漫的普通女子,哪还有半分昔日天机阁暗探的影子。
雪花纷纷扬扬,贺宝儿撑着油纸伞踏入妙音坊。
这段日子来,她以乐师的身份在此教授曲谱,专挑当年在王府时为李承翊弹的曲子教。
那些缠绵悱恻的调子,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大雪纷飞中,一队铁骑举着火把冲进城门,径首奔向妙音坊,马蹄声震碎了夜的寂静。
妙音坊内,琴声淙淙如流水,贺宝儿正弹到《青玉案》的第二叠时,金娘子匆匆推门而入:“姑娘,有贵客要见你。”
贺宝儿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她故作茫然地抬头:“可知是何人?”
“我也不认得,只知是位惹不起的大人物。”金娘子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铁骑来的,把坊里客人都清空了。”
贺宝儿手指在琴弦上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铮”声。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再抬眼时,己是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
金娘子推开雅间的雕花木门,贺宝儿缓步走入。
屋内炭火融融,玫瑰香在错金熏炉中袅袅升腾。
李承翊端坐在紫檀案几后,白色狐裘大氅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在暖意中渐渐洇出深色的水痕。
他抬眸望来的瞬间,眼中那抹希冀的光芒转瞬熄灭,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窗外风雪呼啸,卷着碎雪拍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屋内却静得可怕,只有炭火偶尔爆出“噼啪”的轻响。
贺宝儿抱着琴站在光影交界处,暖黄的烛光映着她圆润的脸庞,将刻意做出的憨态衬得更加天真无邪。
她歪了歪头,发间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位爷……”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惶恐。
李承翊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己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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