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的青石板缝里渗着粉色的泡沫。
白璃蹲在井沿,看水面倒影被血色月光搅碎。三个时辰前,当值的十二名浣衣宫女被发现漂在沐池里——她们的面皮像湿透的宣纸般脱落,眼窝处只剩下两个黑洞,可唇角却诡异地扬起。
"第七具。"萧霁的锁链绞起一具浮尸,玄铁尖端挑开尸身衣襟。白璃看见尸体的锁骨处浮出鳞片状纹路,与镇妖塔侍卫身上的鱼鳞如出一辙。
青黛捧着银针匣的手突然颤抖,试毒用的玉匙跌入井中。白璃转头时,正看见侍女指甲盖下浮现出星点状蓝斑,与她三日前在青铜棺阵中见过的星图一模一样。
"当心!"
萧霁的锁链突然横扫,白璃被劲风带得踉跄后退。她原先站立的位置,自己的影子正扭曲着立起来,边缘渗出沥青般的粘液。那黑影五指成爪,指尖滴落的黑液腐蚀得石板滋滋作响。
"巽位三步。"萧霁的声音带着喘。白璃瞬移至东南角的皂角树下,却见自己的影子仍牢牢钉在原地。黑影的腹腔裂开,钻出数十条触须,每根须子末端都长着人眼。
青黛发出短促的惊叫,白璃回头时,看见侍女的影子正顺着裙裾往上爬。她掷出随身携带的银妆刀,刀刃刺穿青黛的裙摆钉入地面,刀柄上镶嵌的孔雀石突然迸发蓝光。
黑影在光芒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青黛在地,指甲上的星斑己蔓延至手腕。白璃扶住她的瞬间,嗅到熟悉的腐臭——与那夜喜轿中的气息完全相同。
"带她回塔。"萧霁的锁链结成八卦阵困住黑影,幽蓝咒文在月光下如同跳动的鬼火,"这是巫族的影蛊。"
白璃正要反驳,余光瞥见井底闪过金光。她假意搀扶青黛,指尖悄然探入井水,触到一片锋利的青铜碎片。灼痛感顺着手臂窜上心口,耳后妖纹突然暴涨。
"别碰!"萧霁的警告迟了半步。白璃的金血渗入碎片纹路,整口古井突然沸腾。黑影在狂笑声中突破结界,化作液态扑向三人。
锁链缠绕住白璃腰身的刹那,她将青铜碎片按在青黛心口。侍女发出非人嘶吼,星斑在皮肤下汇聚成星图,竟将黑影吸入体内。白璃趁机咬破指尖,在金血滴入青黛唇缝的瞬间,无数透明蛛丝从侍女七窍喷出。
"西南离宫!"萧霁的锁链刺穿蛛网中心。白璃旋身踏上锁链,借力跃至槐树枝头。月光穿过她飞扬的银发,在地面投下九尾狐影,所到之处黑影如遇沸油的积雪般消融。
青黛突然首立而起,指甲暴长三寸,星斑己布满整张面孔。她喉间发出男女混音:"归墟之门将开......"
萧霁的锁链绞住她脖颈,咒文顺着手臂爬上青黛的皮肤。白璃趁机将青铜碎片刺入她后颈,碎片上的纹路与星斑重合的瞬间,整座浣衣局的地面浮现出青铜棺阵的投影。
"赵公公倒是会挑地方。"白璃碾碎指尖血痂,金粉洒在投影中的贪狼星位。虚空中突然传来惨叫,躲在樟木柜后的老太监滚了出来,掌心握着烧焦的青铜碎块。
"老奴只是捡到......啊!"赵公公的哀嚎戛然而止。他怀中的碎片突然飞起,嵌入青黛额头的星图中心。侍女的头颅如西瓜般爆开,溅出的却不是脑浆,而是裹着虫卵的荧光液体。
萧霁的锁链结成穹顶挡住毒液,玄铁表面幽蓝咒文疯狂闪烁。白璃拽过赵公公的衣领,发现他焦黑的掌心纹路,竟与青铜棺椁上的封印符完全一致。
"三日前你在塔底水牢。"她将老太监按在井沿,"谁让你偷走棺椁碎片的?"
赵公公浑浊的眼球突然爆裂,钻出两条透明触须。白璃的金瞳骤然收缩——这与青铜棺中的噬魂蛊一模一样。锁链及时绞碎触须,但井水己化作血池,九具无脸尸同时浮出水面。
"乾坤倒转!"萧霁咬破舌尖,血雾在空中凝成太极图。白璃趁机将赵公公踹入血池,老太监的惨叫声中,尸体们突然拼接成一具九头怪物,每个头颅都戴着钦天监的鱼纹冠。
锁链上的咒文开始反噬,萧霁的袖口渗出血迹。白璃突然扯开衣襟,将妖纹完全暴露在月光下。她的银发无风自动,九尾虚影刺入怪物心脏,金血顺着尾尖灌入,将污血蒸腾成猩红雾气。
雾气散尽时,青铜碎片悬浮在半空。白璃伸手去抓,却被萧霁的锁链缠住手腕。碎片突然调转方向,割破她耳后的妖纹,金血喷溅在锁链咒文上。
整条锁链瞬间变成赤金色,萧霁的瞳孔裂开细纹,露出底下妖异的竖瞳。白璃的妖纹疯狂生长,在二人之间织成光茧。当光茧破碎时,浣衣局己恢复平静,只有青黛的尸体提醒着方才的惨烈。
"你的血......"萧霁的指尖抚过锁链上的金纹,"为何能唤醒守棺人的妖脉?"
白璃捏着染血的青铜碎片,看它逐渐融化成液态渗入掌心。她耳后的妖纹浮现出鱼骨簪的轮廓,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这话该我问国师——二十年前归墟之乱,你们萧家用多少鲛人血浇灌过锁魂链?"
更漏声穿过残破的窗棂,子时的第三声响起。白璃突然按住心口,妖纹中浮现出锦渊的面容。遥远的护城河方向,传来青铜棺椁破水而出的轰鸣。
护城河底的淤泥泛着磷光,像无数只窥视的眼。
白璃的银发浸在腥臭河水中,妖纹沿着脖颈爬向锁骨。她攥着从赵公公身上搜出的青铜钥匙,看它在月光下折射出双鱼纹路——与萧霁颈间玉佩的刻痕完全吻合。
"时辰到了。"萧霁的锁链刺入河堤,玄铁表面金纹流转。水面突然沸腾,两具青铜棺椁破水而出,棺盖上的睚眦浮雕张开獠牙,瞳孔处镶嵌着人面蛛晶石。
白璃用银妆刀划破指尖,金血滴入河水的刹那,整条护城河开始倒流。双生棺悬浮在半空,拼接成巨大的真言镜,镜框上的妖族文字渗出蓝光。
"以汝之血,照汝之魂。"萧霁的锁链缠住白璃手腕,将她拽向镜面。妖纹触及镜框的瞬间,白璃看见自己瞳孔裂成竖线,耳后生出雪白绒毛。
镜中突然伸出透明触须,缠住她流血的手指。金血顺着触须注入镜面,古老的铜锈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水银。白璃的妖纹己蔓延至锁骨,在镜中勾勒出九尾狐轮廓。
"萧霁你......"她突然回头,发现国师的锁链正渗出血珠。那些血珠逆流而上,在镜面绘出守棺人图腾。双生棺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镜中浮现出燃烧的宅院。
白璃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二十年前的萧家大宅。
镜中的少年萧霁跪在血泊里,玄铁锁链贯穿他的琵琶骨。白璃看见自己母亲的身影立在屋檐,九条狐尾浸在月光中,指尖挑着还在跳动的心脏。
"娘亲......"白璃的妖纹突然灼痛,镜面开始龟裂。真实的萧霁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染血的手掌捂住她眼睛:"别看。"
但镜中画面仍在继续:成年的萧霁站在尸山血海中,锁链绞碎最后一只九尾狐的头颅。白璃的金血在镜面燃起大火,将那些血腥场景焚烧殆尽。
"原来是你杀了我族人。"她反手将银妆刀刺入萧霁肩胛,刀刃却被锁链震碎。妖纹完全覆盖锁骨,在她皮肤下游走如活物。
萧霁的瞳孔彻底变成竖瞳,锁链上的金纹爬上脖颈:"公主当真相信眼见为实?"
双生棺突然调转方向,镜面照出白璃后背——本该是光滑的肌肤上,赫然烙着与萧霁相同的守棺人印记。她触碰镜面的指尖穿透水银,抓出一把带血的翡翠扳指。
"这是......"白璃认出扳指内壁的刻字,"沈昭的物件?"
河水突然暴涨,镜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萧霁的锁链绞碎最先探出的鬼手,玄铁与白骨相撞迸出火星。白璃趁机将扳指按在镜面,翡翠突然融化,露出里面蜷缩的蛊虫。
"当心身后!"
萧霁的警告被水声淹没。白璃转身时,赵公公腐烂的尸体正从河底升起,胸腔里塞满青铜碎片。他的每块碎骨都刻着星图,与白璃妖纹产生共鸣。
锁链破空声与鬼哭同时响起。白璃的瞬移能力在此刻失效,她看着赵公公的骨爪刺向自己心口,突然被萧霁扯进怀里。国师的锁骨撞上她额角,血腥味中混着一缕冷梅香。
"西南震位!"萧霁的声音带着血气。白璃咬破舌尖,金血喷在赵公公天灵盖。尸骨发出瓷器碎裂声,藏在脑中的青铜钥匙跌落,正是开启双生棺的最后部件。
镜面在此刻完全破碎,万千碎片中映出不同时空的萧霁。白璃看见少年时的他抱着襁褓,那婴儿耳后己有妖纹;看见镇妖塔底的他将锁链刺入自己心脏;看见未来的他捧着白璃的银发跪在星阵中央......
"抓住!"
萧霁的锁链缠住青铜钥匙,白璃的妖纹突然暴走。她的银发化作雪白狐尾扫向镜面,双生棺轰然炸裂。在纷飞的青铜碎屑中,她看见萧霁腕间的锁链寸寸断裂,露出底下鲛人鳞片状的皮肤。
护城河恢复平静时,只剩半面残镜漂在水面。白璃浑身湿透地趴在岸边,妖纹褪至耳后。萧霁的锁链重新缠回手腕,金纹却不再流动。
"你的守棺人血脉......"白璃捏着染血的翡翠碎末,"是用我族人的命换来的?"
萧霁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那疤痕的形状,正是九尾狐的爪印:"公主不妨问问镜中人,当年是谁剖开我的胸膛,取走了半颗妖丹。"
残镜突然立起,映出白璃后背的守棺人印记。月光下,那印记正缓缓睁开第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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