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皇宫的琉璃瓦上淌着逆流的血。
白璃赤足踩过玉阶，看那些倒悬的蟠龙在月华中舒展鳞片。她伸手去接檐角滴落的血珠，水珠却在触及指尖前向上飞升，坠入头顶倒映的护城河。
"戌时三刻了。"萧霁的锁链缠在腕间，玄铁表面的金纹正渗入皮肤。他望着宫墙上左右颠倒的"紫宸殿"鎏金匾额，冰灰色瞳孔映出白璃耳尖泛红的绒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漏声。白璃数着铜壶滴水的频率，琉璃瞳蓦地收缩——这里的更漏每响一声，外界就流逝三刻钟。
萧霁突然拽过她手腕，锁链绞碎从地砖缝隙钻出的透明触须。白璃的妖耳在打斗中彻底失控，雪白绒毛擦过萧霁下颌，她听见国师喉间压抑的闷哼。
"西南角的影子。"白璃用银妆刀挑起一缕发丝，发梢指向宫墙阴影。那里的青砖正渗出荧绿液体，凝结成与赵公公体内相同的蛊虫。
锁链破空声惊起成群血鸦，萧霁的玄铁刺入宫墙时，整面墙突然泛起涟漪。白璃看见自己的倒影长出九尾，而萧霁的倒影正被锁链贯穿心脏。真实的锁链突然收紧，将她拽离原地。
"当心镜咒。"萧霁扯下披风裹住她妖耳，冷梅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白璃的耳尖隔着布料蹭到他喉结，感觉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
宫门在此时轰然开启，十二盏倒悬的宫灯亮起幽蓝鬼火。白璃看见镜中的自己提着灯笼款步而来，裙摆下伸出九条白骨狐尾。
"恭迎公主归位。"镜中人屈膝行礼，脖颈处的守棺人印记泛着金芒。她手中的灯笼突然爆开，飞出无数青铜碎片，每片都刻着星图纹路。
萧霁的锁链结成光网挡住碎片，玄铁与青铜相撞迸出火星。白璃趁机咬破指尖，金血甩向镜面。血液在虚空中绘出贪狼星图，镜中人发出凄厉尖啸。
"坎位七步！"萧霁的声音带着喘。白璃瞬移至东北角的铜鹤旁，发现鹤嘴衔着的不是灵芝，而是半块翡翠扳指——与沈昭丢失的那枚完全吻合。
镜面开始龟裂，无数个白璃从裂缝中涌出。有的九尾张扬，有的浑身鱼鳞，还有的眉心嵌着青铜钥匙。萧霁的锁链绞碎最近的分身，却被缠住手腕拽向镜中世界。
白璃的妖耳突然剧痛，她扯开披风，雪白绒毛沾满金血。妖纹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在瞳孔映出星图。她抓住萧霁的锁链借力跃起，银发扫过镜面时，所有分身同时捂住心口。
"原来如此。"她将翡翠扳指按在镜中人的守棺人印记上，"你们都是被剥离的命格。"
镜面轰然炸裂，真正的紫宸殿在烟尘中显现。白璃跌落时被萧霁接住，发现他腕间的锁链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鲛人鳞片般的皮肤。宫灯突然全部熄灭，月光穿过穹顶的八卦镜，在地面投下双生棺椁的影子。
"还剩一刻钟。"萧霁的声音擦着她耳尖掠过。白璃数着更漏，发现这里的时辰开始紊乱——铜壶漏水分明静止，沙漏却在下沉。
镜中世界突然倾斜，所有景物开始倒流。血珠从地面升向天空，破碎的瓦片重新拼合。白璃看见十二个时辰前的自己正站在宫门前，耳后妖纹尚未觉醒。
"这是......回溯？"她伸手去碰幻影，却被萧霁扯回。真实的锁链突然暴起刺穿幻影，那个"白璃"化作青铜碎屑，露出底下沈昭的鲛绡。
远处传来棺椁移动的闷响，白璃的妖纹浮现出锦渊的面容。她拽着萧霁奔向声源，在穿过第九道镜门时，看见缩小版的七星棺阵正在吞噬时辰——每个棺椁都装着不同时期的自己。
"用这个。"萧霁突然塞给她半块薄荷糖。白璃含住的刹那，妖纹停止蔓延，她看清棺阵中央悬浮着青铜钥匙。十二道锁链从虚空垂下，每道都缠着萧霁不同年龄的幻影。
白璃瞬移至阵眼，金血渗入棺盖纹路。妖纹与星图重合的瞬间，她听见锦渊的叹息："何苦来哉......"
镜面世界开始崩塌，萧霁的锁链缠住她腰身跃出幻境。在回归现实的刹那，白璃看见镜中残留的画面：少年萧霁抱着婴儿时期的自己，将锁链刺入她心口。
更漏声在耳边炸响，他们跌回护城河畔。白璃趴在萧霁胸口，发现他腕间的锁链恢复如初，仿佛方才的鲛人鳞片只是幻觉。而自己手中，正攥着那枚从镜中带出的翡翠扳指。
河水突然泛起涟漪，倒影中的白璃缓缓睁眼，九条狐尾在身后舒展。真实的妖纹爬上锁骨，她听见镜中人低语："时辰到了......"
地宫的腐香里混着西域蔷薇的甜腻。
白璃的银发扫过青铜灯盏，火光在她琉璃瞳中映出棺椁上斑驳的朱漆。这具停灵在镜面地宫深处的楠木棺，棺头雕刻的九尾狐正在月光下渗出血珠。
"开国三年，薨。"萧霁的锁链拂去棺盖积尘，露出底下鎏金铭文。白璃的指尖抚过"淑妃慕容氏"几个字，妖纹突然爬上手腕——与棺椁狐纹产生共鸣。
锁链绞碎棺钉的刹那，腥风扑面。白璃捂住口鼻，看见棺中女子面容鲜活如生，唇间含着的血玉正泛着妖异红光。那袭金线密绣的朝服领口处，隐约露出青灰色的狐毛。
"是娘亲的族人。"白璃的金瞳显现，血玉在她注视下浮出棺椁。萧霁的锁链突然缠住她手腕："死者口含之物，多半是......"
话音未落，血玉中射出一道红光。白璃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月夜下的剥皮刀、尖叫着被抽离的狐尾、还有青铜棺椁上睁眼的凶兽浮雕。她踉跄后退，耳后妖纹己蔓延至太阳穴。
"是记忆碎片。"她将血玉按在棺椁狐纹处，金血渗入玉髓，"这位淑妃娘娘，死前被活剥了妖皮。"
棺中尸体突然睁眼，爬满蛆虫的双手抓向白璃咽喉。萧霁的锁链绞住尸身脖颈，玄铁与腐肉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白璃趁机掀开尸体衣襟，赫然看见心口处碗口大的血洞——与那夜青铜棺中的噬魂蛊伤痕一模一样。
"坎位！"萧霁低喝。白璃旋身踏上棺椁，绣鞋踩碎淑妃指骨。尸身腹腔突然爆开，涌出裹着荧粉的蛾群，每只蛾翼都印着星图纹路。
锁链结成光网罩住毒蛾，萧霁的袖口被蚀出破洞。白璃捏碎血玉，玉屑在空中凝成记忆残影——身着龙袍的先帝手持剥皮刀，淑妃的九条狐尾在刑架上痉挛。而站在阴影里的少年，眉眼与萧霁有七分相似。
"你们萧家......"白璃的妖尾虚影刺向萧霁心口，在触及皮肤前骤然停滞。国师衣襟散乱处，那道狐爪状的旧伤正渗出金血，与淑妃心口的血洞如出一辙。
地宫突然震动，棺椁下的石板裂开缝隙。白璃跌落时抓住淑妃的朝服，撕破的衣襟里滑落一只鎏金胭脂盒。盒盖弹开的瞬间，镜面地宫所有烛火同时变成青色。
"酉时三刻了。"萧霁拽起白璃，锁链上的金纹开始消退。胭脂盒中的水粉早己板结，夹层却藏着半张星图——正是青铜棺阵缺失的摇光星位。
淑妃的尸身突然立起，剥去皮肉的脸贴上白璃后背。萧霁的锁链贯穿尸体眉心，腐肉中掉出翡翠耳珰，与沈昭平日佩戴的式样相同。
"当真是盘好棋。"白璃将星图揣入袖中，妖纹顺着指尖爬上胭脂盒。盒内突然伸出透明触须，缠住她渗血的手腕。金血滴落处，盒底浮现小字：慕容氏血脉启之。
地宫穹顶开始坍塌，镜面碎片如雨坠落。白璃在躲避中被划破肩头，金血溅上萧霁的锁链。玄铁表面的金纹突然暴涨，将两人笼罩在光球中。透过血色光膜，她看见淑妃的尸骨拼凑成星图，与胭脂盒中的残图在空中对接。
"抓紧！"萧霁的锁链刺入摇光星位。天旋地转间，白璃瞥见淑妃的冤魂在火光中微笑，被剥去的狐皮正裹着某个婴儿——那孩子耳后，生着与她相同的妖纹。
再睁眼时己在护城河畔，胭脂盒中的半张星图与白璃袖中的残图完美契合。萧霁的锁链缠回腕间，金纹彻底消失。白璃抚摸着盒盖内部的刻字，忽然轻笑："原来国师与我，都是这盘棋上的......"
夜枭的啼叫吞没了后半句话。河面漂来一盏血灯，灯芯燃着淑妃的指甲。白璃的妖纹浮现出锦渊的面容，鱼骨簪正指向皇陵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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