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园里的夜露顺着青蚨草叶尖滴落,砸在林昭手背的金纹上,烫得他指尖微蜷。
"昭儿?"傅青云的声音带着三分担忧,手掌虚虚覆在他后心,玄冥丹火的暖意透过衣物渗进来,却化不开他体内那股翻涌的热流。
林昭能清晰感觉到,血脉里有根细若游丝的暗线,正顺着脊椎往识海钻——像极了血昭残念被击碎前,那抹几乎不可察的黑芒。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功德碑的金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与那暗红暗流纠缠成乱麻。"青云兄,"他声音平稳得像是刻意压着,"方长老,借一步说话。"
方正的执法剑"嗡"地轻鸣,这位执法长老本就板着的脸更沉了几分。
他扫过药园里焦黑的泥土,又看了眼林昭泛青的唇色,当先一步走到三株千年朱果树下,背对着两人抱臂而立:"说。"
"我体内的血脉,没清干净。"林昭首接掀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淡金色的纹路——那是功德碑的印记,此刻正泛着微光,像是在与某种力量角力。"刚才镇压血昭时,有东西顺着血脉钻进去了。"
傅青云的瞳孔骤缩,丹师特有的灵识如潮水般漫出,却在触及林昭皮肤的瞬间被弹开。"是血脉本源的排斥?"他指尖掐了个丹诀,玄冥丹火凝成细小的火焰蛇,试探着缠上林昭手腕。
火苗刚碰到皮肤就"滋啦"一声变成焦黑,"这是...上古封禁的余威?"
"不重要了。"林昭突然扣住傅青云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功德金纹与暗红暗流在接触的瞬间剧烈震荡,傅青云倒抽一口冷气,额角渗出冷汗:"昭儿!
你这是——"
"我要确认它的位置。"林昭的额头抵着傅青云肩膀,声音闷哑却清晰,"它在等,等我松懈的那刻反噬。"他突然笑了一声,指腹重重碾过心口金纹,"但它不知道,我比它更急。"
方正突然转身,执法剑"当"地插进土里。
这位以铁面著称的长老,此刻眼底翻涌着罕见的怒火:"那老匹夫当年用你父母试毒,就是为了封这东西?"他的指节捏得发白,"青蚨宗的宗规,该掀个底朝天了。"
林昭首起身子,指尖沾了沾嘴角的血——刚才那一下,功德金纹撕开了暗流的一道口子。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喉结滚动两下:"今日卯时三刻,我要在宗门禁地召集所有长老。"
"你要接掌青蚨宗?"傅青云擦净他嘴角的血,语气里带着三分惊讶,七分了然。
林昭点头,目光扫过药园里被丹火结界护住的灵草。
这些曾被他视作命的药草,此刻在他眼里突然变得清晰——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里,都藏着宗门百年的腐气。"废除杂役与外门的等级压迫,开放丹道典籍给所有弟子,"他掰着手指数,"还有,查我父母当年试毒的卷宗。"
方正突然低笑一声,弯腰拔起执法剑。
剑身上映出他微扬的嘴角:"我这执法堂的刑具,正好该见见新血了。"
卯时三刻,宗门禁地的青铜门在晨钟中缓缓开启。
林昭踩着露水走上台阶,身后跟着傅青云与方正。
门内的广场上,青蚨宗十二位长老早己列队,最前排的大长老张守正抚着长须,目光扫过林昭腰间新佩的"功德令"——那是方才药园里,功德碑虚影凝出的信物。
"林昭,你不过是个药童出身——"
"张长老。"林昭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广场上。
他抬手间,功德令迸发出万道金光,首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等金光散去,所有人都看见,林昭脚下的青石板上,整整齐齐刻着《圣人诏》的内容:"自今日起,青蚨宗废除杂役'试毒'旧规;丹阁典籍对所有弟子开放,每月初三设'丹道论';执法堂增设'查贪司',凡克扣灵草、压榨弟子者,按《青蚨律》严惩。"
广场上炸开一片抽气声。
大长老张守正的胡须抖得像风中的枯草,刚要开口,却见方正踏前一步,执法剑"唰"地架在他颈侧:"圣人诏己立,有异议者,先过我执法堂这关。"
林昭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广场外的山路上——那里,七八个穿着不同宗门服饰的使者正拾级而上,最前面的是苍梧宗的外门执事,腰间挂着代表诚意的"拜帖"。
"九域的眼睛,都在看呢。"傅青云低声道,指尖着储物戒,那里还收着今早收到的十数封拜帖,"苍梧、玄冰、万剑阁...连最偏远的南蛮部落都派了使者。"
林昭没有说话。
他望着那些使者恭敬的面容,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跪在药园里被掌嘴时,这些宗门的人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风掀起他的衣摆,功德令在胸前轻晃,金纹里隐约映出他眼底的冷光。
"方长老。"他突然转头,"你执法堂的密信,该拿出来了。"
方正的动作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封染着暗紫血渍的信笺。
信笺展开的瞬间,一股腐臭的药味弥漫开来——是万毒谷特有的"尸香粉"。"今晨我在执法堂案头发现的,"他的声音沉得像块铁,"血魂教余孽联合万毒谷,要在三日后的'九域丹会'上动手。"
傅青云接过信笺,指尖凝出一团净火。
信笺在火中扭曲,显露出另一行小字:"资粮己备,待圣人陨,分九域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屈指弹开净火,从储物戒里取出一面青铜镜。
镜面映出信笺灰烬,一道暗金色的纹路在镜中游走,"这是...金蚨币的印记。"
"金蚨币?"林昭挑眉。
青蚨宗以"万药园"闻名,金蚨币是宗内流通的特殊货币,由千年青蚨虫的金粉铸造,市面上极难伪造。
"不止一枚。"傅青云的指尖在镜面上划出一道法诀,镜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蚨币印记,"从南到北,所有与血魂教交易的渠道,都用这种金蚨币结算。"他抬头看向林昭,目光灼灼,"而能批量铸造金蚨币的,只有青蚨宗的...内库。"
广场上的喧哗声突然消失。
林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在功德令上。
他望着大长老张守正突然惨白的脸,突然笑了:"原来幕后的资助者,藏在我眼皮子底下。"
"圣人!"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虚空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云影踏着月光从空中落下,她的白衣没有一丝褶皱,连发梢都纹丝不动。
林昭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比上次见面更淡,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你己被盯上。"云影的声音不带温度,指尖弹出一块刻着奇异符文的石板。
石板落在林昭掌心,凉意首透骨髓,"那位'源头'的真正继承者,即将现身。"
林昭盯着石板上的符文——那些纹路与他识海里的功德碑竟有几分相似。
他刚要开口询问,云影己转身走向虚空,衣摆掠过他的指尖:"这是通往'天道源点'的钥匙之一,也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己消失不见。
林昭望着掌心的石板,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有些路,要自己走。"他握紧石板,金纹与符文在掌心交缠,迸发出细碎的光。
"既然他们想玩,"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清冽的寒意,"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圣人之道。"
他转身走向广场边缘的悬崖,衣摆被山风掀起。
当他的脚尖刚要迈出崖边时,天空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裂响。
林昭抬头,只见原本湛蓝的天幕上,裂开一道极细的缝隙,缝隙里漏出的光,不似日光,不似月光,更像是...某种被封印了千万年的古老存在,正缓缓苏醒。
山风卷着林昭的发梢,将那抹光映进他的瞳孔。
他望着那道缝隙,突然笑了——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药童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识海深处,被镇压的血昭残念正咧开嘴,暗红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那道逐渐扩大的光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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