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在青石阶前顿住脚步时，掌心的源点密钥仍在发烫。
那声“欢迎回来”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他识海最深处，搅得血脉里的灼热都跟着翻涌——那是他觉醒上古血脉时才有的灼烧感，却比那时多了几分亲昵，像久别重逢的故友在唤他乳名。
他低头看向掌心里的密钥。
这东西本是块黑黢黢的菱形石片，此刻表面浮起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灵蛇，沿着他手腕的青筋往手臂攀爬。
云影说过“唯有契约者可启源门”，可首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所谓“契约”不是文字，是刻在骨血里的共鸣。
“昭儿。”傅青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沙哑。
林昭转身，看见丹道大师鬓角的白发在夕阳下泛着银光，怀里的净世炉还飘着淡淡丹香——那是方才他要递疗伤丹时散出的，被林昭摆手拒了。
此刻傅青云没再提丹药，只是将丹炉往胸口按了按，“你若要引动源点，我这把老骨头替你镇着丹火。”
林昭喉头一热。
他想起三年前在药园熬疫丹，傅青云裹着破棉袄蹲在丹炉旁，说“丹火要温着人心才不会凉”；想起上个月青蚨宗大比，自己被内门弟子推下悬崖，是傅青云翻遍万药园找续骨草，边骂“臭小子命怎么这么硬”边给他敷药。
此刻这双手还沾着丹灰，却比任何法宝都让他安心。
“方长老。”他又看向方正。
执法长老的斩邪剑还在鞘中轻鸣，腰间的执法令泛着冷光。
方正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腰间令牌，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是他当年在刑堂审叛宗弟子时的习惯动作，林昭曾偷偷观察过。
“青蚨宗的规矩是，犯我宗门者斩。”方正突然开口，声如洪钟，“但圣人护我宗门时，规矩便要给圣人让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后山方向，“你且去，山门内外，我替你守三天三夜。”
林昭突然笑了。
他想起被宗里杂役丢进粪坑的日子，想起跪在祠堂前被掌嘴时，方正的执法令突然砸在供桌上，说“杂役也是宗里的人，鞭刑过了当罚”；想起自己第一次炼出二品回元丹时，方正拍着他肩膀说“这药童，该有个丹房”。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偶然”，早被刻进了因果里。
他转回身，在青石阶上盘膝坐下。
功德碑碎片从袖中飞出，悬浮在他头顶，残碑表面的裂痕里渗出金光，像星河流进人间。
密钥的震动更剧烈了，震得他掌心发红，却奇异地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手——那时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手心，说“昭儿要好好活着”。
“开始了。”云影的声音从上方飘落。
林昭抬头，见因果玉简正悬在她头顶，玉面流转的金光映得她白衣发亮。
她的目光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得像块冰，倒像在看一团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源点密钥与功德碑同出一源，你用功德引动它，相当于用善念叩天道之门。”
林昭没说话。
他闭起眼，将神识沉入密钥。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识海——荒古战场的残垣，被血染红的丹炉，一个穿玄色道袍的身影背对着他，将半块玉碑砸向虚空；接着是母亲的脸，她举着半块玉佩，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叠；然后是药园老园丁临终前的眼睛，他说“小昭啊，这世间最毒的不是毒药，是人心执念”，可此刻执念却成了钥匙。
“轰——”
第一声轰鸣从天际传来时，林昭的睫毛猛地一颤。
他睁开眼，看见九域的天空正在变色。
东边苍梧山方向腾起一道金柱，南边离火国的火山口窜起第二道，西边幽冥海翻涌着第三道……九道金色光柱像九柄长剑，刺破云层，最终在青蚨宗后山上空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光茧。
“那是什么？！”
“天道降世了？！”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从西面八方传来。
林昭能听见青蚨宗外门弟子的尖叫，内门长老的低喝，甚至远处城镇里百姓的哭喊。
他抬头看向光茧，发现金柱里有模糊的影子在游动——是被源影害死的瘟疫村民，是被血脉诅咒折磨的孩童，是他救过的每一条性命，此刻都化作光点，汇入光茧。
“放肆！”一道暴喝刺破喧嚣。
林昭转头，看见青蚨宗大长老徐茂山从演武场方向冲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内门弟子。
徐茂山的龙须眉拧成一团，手指几乎戳到林昭鼻尖：“你这药童疯了？引动这种异象，是要把九域修士都引来抢机缘吗？青蚨宗百年基业，要毁在你手里——”
“徐长老。”方正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执法长老不知何时站到了林昭身侧，斩邪剑己出鞘三寸，剑鸣盖过了徐茂山的话音，“圣人替宗里挡过血魂邪修，救过万药园的灵植，你说他毁宗？”他抬手亮出执法令，令上“青蚨”二字在金光下灼目，“执法殿封山！敢跨山门一步者，按叛宗论处！”
徐茂山的脸涨得通红。
他扫了眼周围——执法殿的弟子己持剑围成圈，剑指天空的金柱；内门弟子里有几个悄悄后退，显然记起三个月前林昭用九转续命丹救回大长老独子的事。
他张了张嘴，最终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好，好！且看这药童能折腾出什么——”
“此乃天道之门初启。”云影的声音突然炸响。
她不知何时升到了半空，因果玉简悬在她头顶，玉面映出林昭的倒影。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像冰锥扎进每个人心口，“源点是天道核心，非人力可阻。若有不服者……”她指尖轻点玉简，一道金光射入徐茂山脚下，在青石板上烧出个焦黑的洞，“自行承受因果。”
人群霎时安静。
林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密钥的震动，像擂鼓。
他低头看向掌心，密钥的金纹己爬满手臂，在他颈间汇成龙形——那是他血脉觉醒时出现的纹路。
光茧里传来低沉的轰鸣，像古钟在云端敲响，每一声都震得他识海发颤。
“血脉契约者，确认身份。”那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请选择进入方式——独行或召唤盟誓者。”
林昭的手指悬在光茧前，迟迟没有落下。
他想起傅青云鬓角的白发，想起方正按执法令的指节，想起云影眼底的复杂——若召唤盟誓者，他们会被卷入怎样的危险？
可若独行……他又想起瘟疫村里那些孩子的眼睛，想起被血脉诅咒折磨到变形的老人，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玉佩。
“我选——”
“别相信它……那是陷阱。”
一道陌生的神识突然刺入识海，像根冰针扎在他灵台。
林昭的手猛地一抖，差点触到光茧。
他猛地抬头，却见云影正皱眉看向光茧，傅青云的净世炉突然爆出刺目丹火，方正的斩邪剑“嗡”地出鞘半尺。
光茧里的轰鸣声顿了顿，接着更急促地响起来，像在催促他做决定。
林昭盯着掌心的密钥，金纹仍在往他心口攀爬，而那道陌生神识还在他识海深处回荡，带着几分熟悉的沙哑，像极了药园老园丁临终前的语气。
“昭儿。”傅青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看。”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净世炉的丹火里，浮起半块玉佩的影子——和母亲塞给他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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