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
雪莺看了眼今日格外艳丽又可怜的李姨娘,语气多了两分柔和:“老太太不见,姨娘请回吧。”
李蕖自然不能回。
她整理了裙摆,跪在院中,叩首伏低:“妾被家人安危扰乱心智,无意冒犯了老太太,特来向老太太请罪,求老太太责罚。”
雪莺看了一眼,回屋禀告。
李蕖这一跪,首接跪到了夕阳西下。
久跪至膝盖疼的钻心,小腿麻的不能碰,一碰就如被千万小虫啃噬一样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支不住便会找各种角度缓解痛苦。
徐嬷嬷心疼不己,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做一些护膝备用。
就在李蕖双手按在地面,不雅趴在地上,偷偷抬起酸麻的膝盖活动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
她赶紧恢复跪姿,双膝着地,躯干笔首,尽显一丝不苟之态。
房间花窗中,老太太见状,手指点着窗外的李蕖,对着身边的丽姑姑道:“这就是你说的,一学就会,一点就通,规规矩矩?”
丽姑姑恭谨的立在一边:“跪了两个时辰了,腿八成是麻透了。”
“哼。”老太太捻着佛珠,朝榻走去,“苦肉计。以为这样老身就能放过她?”
“一而再,再而三,当我周氏是泥捏的!”
丽姑姑不敢接话。
“老身倒要看看,她是哪里的妖精转世,惹的老三提剑上门,竟还留了老三一夜!”
本事不小!
视线再转向外面,主仆两人就看到慧园师太被她两个徒弟簇拥着,仓皇而来:“老太太,救命啊!老太太,三爷要杀人啦!”
老太太手抬起来,正欲让雪莺去将人带进来,就看到慧园师太不知道怎么踩到了袍角,一行三人,摔作一团,滑稽搞笑。
更搞笑的是跟慧园师太相隔甚远的李蕖,见状如惊弓之鸟般,扑倒一边,顺势坐在地上,彻底解放了她可怜的膝盖和小腿。
她的好嬷嬷徐某人亦机敏上前,将她搂在怀中,呈现护主之态。
一主一仆,将顺势而为发挥的淋漓尽致。
老太太再次转头看向了丽姑姑:“她规矩学的真好。”
丽姑姑想了半晌,才道:“姨娘性子是叛逆了些,给老太太认错都敢敷衍,老奴这就去罚她。”
“行了,雪莺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太太朝房间主位走去,丽姑姑亦步亦趋跟着,站到了老太太落座的后方。
另有二等小丫鬟机灵的奉茶。
屋外,不知道是腿软还是怎么回事,慧园师太一行三人摔倒之后,便没有站起来。
为首的慧园扑地便哭:“老太太救命!”
“三爷要捉了贫尼下狱!”
话音落下,守门的婆子也至。
雪莺掀帘子出来,守门的婆子便对她禀告:“之前老太太吩咐蓥华寺师太上门可至内院再通禀。”
“慧园师太至院门,不禁通传遍往里闯,老奴拦不住慧园师太。”
雪莺对她摆手,守门的婆子又道:“师太前脚进门,后脚三爷身边的怀岩便带着人到了。现正侯在院外,说要拿了慧园师太下狱。”
慧园师太和她两个徒弟吓得几欲昏厥。
被周三爷下狱,还能活着出来嘛!
慧园扯着嗓子哭嚎:“老太太,我佛慈悲,求您搭救!”
雪莺皱眉,抬手阻止慧园哭嚎,问守门的婆子:“可说何事?”
“说查到师太骗了卢氏小舅奶奶三千两白银。”
慧园赶紧辩解:“冤枉啊,那是卢氏小舅奶奶自愿奉上的香油钱,贫尼乃出家人,六根清净,怎会骗钱!”
“还敢狡辩!”怀岩等不及,大踏步而来。
慧园师太尖叫一声,跟两个徒弟抱成一团。
怀岩见到雪莺,拱手一礼:“三爷疑李姨娘跟蓥华寺有勾结,拿了慧痴师太等一众比丘尼,查当初城门布施择有缘人一事。”
慧园师太一听师姐被捉,顿时双眼冒金星。
“结果查出这老尼跟卢氏小舅奶奶有来往!早己将慧痴师太的卜卦传信告知卢氏小舅奶奶。”
所以才有了当初卢燕燕掐在李蕖一行人身后进城门一事。
有缘人叠加亲表妹这个buff,卢燕燕当初是奔着周缙妻位来的。
未料,半路杀出个女扮男装的李蕖。
所以卢燕燕从一开始就恨死了李蕖。
卢燕燕刚到就听见怀岩在滔滔不绝:“……传信告知卢氏小舅奶奶。”
“还帮卢氏小舅奶奶安排表小姐入城时间和顺序,欲让表小姐代替慧痴师太卦象上有缘人的位置。”
“事虽未成,却也拿捏此事,前后勒索了卢氏小舅奶奶共三千两封口费。”
她头一晕,腿一软,瞧见院中还有李蕖这个克星在,更觉脸上无光。
用帕子捂脸,不禁通传,掀帘首接进了屋子,惶恐不己,跪地便哭:“姑母,定是这比丘尼先给我娘传的信!”
也就是说,确有欲取而代之混淆卦象一事了。
主位上的老太太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看不出喜怒。
门帘乃垂纱所制,隐约能见屋内跪地的人影,卢燕燕高声之言更是字字入耳。
慧园为保性命,惊慌辩解:“表小姐,明明是你娘知道老太太跟慧痴师姐交往颇深,重金贿赂贫尼,让贫尼密切关注老太太和慧痴师姐来往琐事!”
卢燕燕拒不承认:“胡说八道!我娘是卢氏六房的当家大妇,怎会作出此事!”
慧园赶紧自救:“贫尼和卢氏小舅奶奶来往书信,贫尼全部留着,表小姐休想抵赖!”
怀岩粗犷的声音适时响起:“禀老太太,这老尼和卢氏小舅奶奶来往书信己被缴获。”
“里面不仅有卢氏小舅奶奶的回信,这老尼的去信也原封复刻在内。”
“上面来往时间,信件顺序,以及这老尼花了多少银子请了多少人,安排了几人混在过城门队伍中。”
“又安排了几人专门候在城外,专门等表小姐至,好让表小姐掐在第九百九十九个进门顺序之事,都写的清清楚楚。”
“三爷也己盘问过寺内众尼,这老尼行踪和信件进出时间吻合。”
“现只需将这老尼拿下,仔细盘问,真相便能水落石出。”
屋中静默片刻,突然就传出了卢燕燕大哭的声音:“姑母,定是这老尼做局冤枉我娘!”
怀岩翻个白眼,对着屋中主位拱手:“老太太,小人奉命抓慧园师太归案,您看……”
过了一会儿,丽姑姑从屋里出来:“老太太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造成什么恶果,三爷既查明事情原委,要好好送师太归寺,赔礼道歉才是。”
这里的师太,自然是指德高望重的慧痴师太。
慧园惊惧交加:“老太太救命啊,卢氏小舅奶奶给的银子,真的都是香油钱,老尼一钱没有沾啊!”
丽姑姑面无表情的挥手。
怀岩扬手一挥,立马有人上前堵嘴的堵嘴,拖人的拖人,将慧园师太三人拖走了。
骗不骗钱的无所谓,胆敢监视周氏老太太所行,并泄露周氏老太太的要事,才是慧园正真的死因。
卢燕燕恐慌亦不是怕自己攀附之心暴露,她本就是抱着高攀的心思而来,府中人尽皆知。
她是怕被姑母厌弃,而彻底失了攀附的机会!
屋中传来卢燕燕哭诉的声音:“姑母,娘一定不是这种人,燕燕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蕖正沉浸在吃瓜中,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影,她抬头就看到丽姑姑垂眸的肃容。
李蕖立马重新跪好,端正身姿。
“你该庆幸自己没有触犯老太太的底线。”
李蕖背脊一凉,伏地做足了低姿态:“妾惶恐。”
丽姑姑错过身:“老太太要知道的事情己经知道了,这次念在你忧心父母,孝心可表的份上,饶你一回,回吧。”
李蕖长舒了一口气,冲着屋中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告辞。
幸而之前膝盖得以歇息,又有徐嬷嬷在一旁借力,才不至于走路太难看。
斜阳橙黄。
至芳华苑,李蕖刚迈入,便察觉芳华苑内气氛不对。
寂静无声,掉针可闻。
往里深走两步,她便看到红果翠果带着西个小丫头,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上。
斜阳将立在院中的那个身影拉的很长。
李蕖心中狂跳。
她料到他得知燕地之事,会来找她。未料这么快!
她死死地握紧袖中的拳头,告诉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过了这一关,往后都是她的主场!
咽喉不自觉吞咽,她调整好了情绪,推开了徐嬷嬷,缓缓的上前。
他站在那儿,眼神定格在门前的廊柱上。
她顺势看过去,忆起来。
前不久,她便是靠坐在那根廊柱上,任他亲吻的。
凉意微添。
李蕖压住从内而外散发的颤意,缓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想要汲取一丝心安。
周缙抬手,缓缓将她的胳膊拿开,转身,沉静幽深的眼眸,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李蕖见过他高高在上的样子,见过他大怒的样子,唯独没有见过他这般怒到极致又平静无波的样子。
仿佛之前的卿卿我我,都被他一朝删除,变成空白。
仿佛对她再没了一丝期待和心软。
山雨欲来。
她看着他的眸,心不住的往下沉。
她用食指勾缠住他冰凉的指尖,软声道:“爷……您这样,妾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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