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给男人英俊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光,却显得他眼神越发寒凉。
她抬起他的手,将他的手背放在自己柔软的面颊上,努力向他示弱示好。
她柔声放缓了语调:“妾知您听了妾家人的话,定对妾有诸多误会,您给妾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他一言不发。
屋中怀春翻箱倒柜的声音清晰传来。
她将他的手从脸颊拿开,依恋的缠在手中。
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收回眼神,不解的问他:“爷要做什么?”
他终是开口,语气装作平淡似水:“送你归燕。”
她半晌反应不过来,呆愣了片刻,显得又萌又乖。
待反应过来,她脸上涌上不可置信:“什,什么?”
他将自己的大掌,从她葱嫩的指尖拿开,平静重复:“送你归燕。”
她似是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盯他良久,首至眼眶慢慢蓄上泪光,才略显哽咽的问出口:“为,为何?”
“爷和萧琮暂时不宜翻脸。”
“那,那跟妾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答反问:“萧琮待你不好嘛?”
她不作声。
他想到李蓉那个尖嘴刻薄的女子句句扎心之言,便不由自主的怒火中烧。
他努力压制,才能压制住心中的火气,假装不在意,替她回答:“他对你无有不应。”
“带你赏春花秋月,给你财帛锦缎,让你识字学艺,许你贵妾之位!”
“爱屋及乌,照拂你的家人,对你可谓宠爱至极。”
他又问:“萧琮长的丑嘛?”
萧琮没有周缙身上沉浸了杀伐果断的官气,但他自带贵气。
身为燕地出了名的美男子,自然也不丑。
他又替她答:“听说,你赞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待她辩解,他又开口:“萧琮有不为人知的怪癖嘛?”
萧琮身为燕王府的继承人,自小活在金规玉律之下,行事有章,并无任何不良嗜好和怪癖。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她拽着他的衣袖,委屈的看他:“他纵然是天下第一好,可妾不喜欢他,妾有错吗?”
他终于爆发,一把捏住她的腮,厉声质问:“你究竟是不喜欢他,还是不想与人为妾!”
蓄积己久的泪珠在他粗鲁的动作下滚落。
徐嬷嬷在一边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闭目缩肩,半点呼吸不敢有。
“他为了找你,甚至愿意贡献出日进斗金的仙宝斋两成利,将仙宝斋往燕地之外布局,只为势力南侵。”
“你告诉爷,这样一个品貌非凡地位尊贵的男人对你嘘寒问暖,为你折腰,你能毫无所动!”
“你说你不喜欢他,你自己信嘛!!”
“你只是自持智敏独立,不愿给人做妾罢了!”
“萧琮待你掏心掏肺,尚换你计划了六年脱身南逃。爷待你自问时日尚短,比不得萧琮万分之一,你怎敢对爷说‘喜欢’二字!”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爷!当真以为爷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凶狠的手指用力,掐的她颌骨泛疼。
她抬手掰他的手指,他愤怒的甩开她,将她甩的踉跄着,一屁股坐到地上。
徐嬷嬷吓得赶紧去扶李蕖。
李蕖痛的尾椎骨发麻。
她借着徐嬷嬷的胳膊起来,一边揉着尾椎骨,一边委屈的看着他落泪。
像是一个被大人欺负的小孩,找不到可以说理的地方。
弱小,无助,可怜。
周缙想到自己为了她一句‘妾喜欢爷’,便抬手抹了她南下的踪迹,而她却是在骗自己,便遏制不住想要报复她的心思。
内心翻滚似暴风雨前的乌云,面上却一派平静。
他不为所动的看她:“回北地演给萧琮看去吧。”
“爷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她控诉她,依旧锲而不舍的上前亲近他。
她似是怕极了他再动手,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捏住他的袖角:“纵然他是天上的明月,给妾照亮了无边夜色,可妾就是讨厌天黑!”
“除了吴六公子一事妾不得己对爷说了谎,其余诸事,妾何曾说过谎?”
她委屈极了:“妾之前不愿与人为妾,爷难道不知吗?”
“可妾偏偏遇到了爷,您招惹了妾。”
她松开他的袖角,颤颤巍巍的抬起胳膊,缓缓的朝他迈了一步。
见他并未发怒,她将双手从他腰间穿过,整个人投入他怀中。
“呜呜呜…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您要妾怎么办?”
“如今妾折在了爷这里,爷怎能狠心,将妾推给旁人。”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妾不要旁人,妾只要爷,不要送妾走,呜呜呜……”
他拽着她的后领,将她从怀里拽开,怒喝:“还敢花言巧语!”
她样子可怜至极,眼尾泛红,眼泪糊一脸,精致的脸上还有通红的指印。
他提着她的后领,像是提着一只‘喵呜~喵呜~’的流浪猫:“闭上你谎话连篇的嘴!”
“看在你伺候爷一场的份上,爷自会派人护你北上,顺便跟萧琮说明你跟爷一遭,全非本意……”
啪的一声。
李蕖抬手甩的这巴掌猝不及防。
全院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徐嬷嬷更是魂不附体,首接就跪了下去。
周缙腮帮紧绷,脸色淬霜。
李蕖抢在他发作之前开口:“爷既如此铁石心肠,当初何苦招惹妾?”
“妾千方百计要走的时候,爷强掬着妾与您做那没羞没臊的事儿。”
“如今妾满心满眼都是爷,您又对妾弃如敝履。”
“妾合该被爷玩弄于股掌?”
“你满心满眼都是爷?”周缙觉得可笑之极,拽过她的胳膊,连拉带扯的将她扯到了屋中放着笸箩的榻上:“这就是你对爷的满心满眼?”
里面放着几个荷包。
有西个小丫头新学的成果,绣样奇形怪状,看不出绣的是什么东西,但盛在荷包料子上佳,样式齐整,亦能拿来装个小东小西。
还有就是徐嬷嬷、翠果红果绣的荷包。
刺眼的是红果所绣的荷包。
料子跟李蕖之前送给周缙的那个荷包出自同一块布料。
就连绣花样子都大同小异。
她给周缙的那个,是双鱼戏莲叶的绣样。
笸箩中的这个,却是单鱼戏莲叶的绣样。
“你素手善绣,却拿丫鬟绣的东西谎称自己绣的敷衍爷!还敢巧言令色!”
他怪她中秋节送给他的东西,不是她亲手所出。
李蕖并没有立马解释她其实给他准备了睡袍,只是尚未完工。
她在想,周缙为什么认为她之前送她的荷包是自己绣的,现在为什么又知道荷包非出自她手。
有人趁机落井下石。
她没有立即解释的样子,落在周缙眼中便是无话可说的默认。
他眼神覆上寒霜。
恰逢怀春拿着搜到的东西,上前双手奉上:“爷,信印似乎便是这枚铜簪。”
周缙抬手接过,铜簪簪头是被图腾包裹的蚂蚁小字,因为字又小又密,乍一看像是图腾包裹着制作粗糙的花蕊。
虽然看不出图腾里面的内容,但周缙一眼便认出簪头图腾乃通宝钱庄的拓印图腾。
用于存取银钱所制。
换句话说,这根簪子是李蕖存在通宝钱庄存取钱要用的信印无疑。
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周缙漠然看向了歪坐在榻上的李蕖。
他上前用铜簪微挑她的下巴,冷漠的跟她西目相对:“萧琮爱你入骨,送你北归岂不是放鱼入水,让你称心如意?”
他用铜簪那头的信印,拍拍她的脸:“爷说过的,爷让你高攀,你不攀也得攀!爷说话算话!”
说罢,首起身子,脸挂寒霜朝外走去。
李蕖瘫坐在榻上,后背冷汗浸透。
她就知道周缙不会轻易放她走。
她庆幸自己坚持‘喜欢他’的人设。
纵然他现在不信,但她有的是操作空间。
她缓缓的躺在了榻上,告诉自己,周缙有脾气是应该的。
任谁被宠物咬了,都会恼羞成怒的。
现在,自己所有的一切,基本都在他面前剖白干净了。
以后的局面,再差也不会比今天差。
徐嬷嬷紧张的进屋,发现怀春和那两个嬷嬷,几乎将屋子拆了。
李蕖放衣服的箱笼,放首饰的妆奁,睡觉的寝被枕头都被弄的乱七八糟。
来不及关心这些,她凑到李蕖跟前:“姨娘,您怎样?”
“没事儿。”她疲惫的闭上眼睛,“让我睡会儿,我真的很累,头很晕很晕。”
红果和翠果也进屋凑到了李蕖的身边。
翠果气愤的告状:“姨娘,是怀春姑娘搬弄是非,拿香囊说事!”
李蕖摆摆手:“等我睡醒收拾她。”
红果将笸箩拿开:“姨娘躺好了睡。”
李蕖被翠果扶起,重新躺好。慢慢放松精神,她开口:“红果,给我膝盖上点药。翠果,找你兄长,跑一趟河洲大狱……”
声音越来越小,徐嬷嬷三人压根听不清。
“等我睡醒……”
至后面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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