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掀帘子进门,屋中烛火亦随风摇动了一下。
站在屋外还觉得脸颊冰凉,入了眠晓居便觉暖意袭来。
白十西娘进门之后,解了身上保暖的斗篷交给丫鬟,露出了内里极其凸显身材曲线的粉色衣裙,温温柔柔的上前给周缙行礼。
“妾给爷请安。”
“妾新学了两道菜,请爷品尝。”
周氏未来南地势力的掌权人,逼急了有资格掀桌子跟京城那位扳手腕的存在。
想要搭上的人数不胜数。
奈何他甚少在河洲驻足,无人了解其脾性喜好。
从他回河洲起,各方人都在铆足了劲的试探、靠近,企图攀上这棵能在南地首通云霄的大树。
白家走商,更离不开周氏的照拂。
白十西娘是带着家族给的重担入的清槐院。
她要的不是周家三爷的爱,她要的是周白两家无法分割的纽带——周三爷的子嗣。
而今天这身粉色学的谁,不言而喻。
她似是习惯了周缙的沉默,自顾自的跟丫鬟摆好了饭菜。
犹犹豫豫,终是盛了一碗加了料的汤,袅娜着身姿送到了他的手边:“您尝尝看,这是今儿厨娘新教给妾的豆脯海鲜汤。”
周缙的眼神至始至终落在书桌上那破损的荷包上。
荷包上绣的是红豆。
红豆寄相思。
若是没有皓月的事情,她是不是会甜蜜蜜的笑着跟他说:
缙郎日后出门定要戴着它,您想妾了,就看看这荷包,妾定也在想您。
他唇角不自觉勾起。
蓦地,微不可察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幻想破灭。
脑海中是那娇软的人儿躲在廊柱后面,红着眼眶目送他离开的复杂眼神。
心口莫名又堵又烦躁。
表现在外,便是冷肃的气压越发可怕。
本就心虚的白十西娘察觉,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恭敬立在一边,袖中的双手忍不住抓紧了帕子。
蓦地,周缙动了。
白十西娘吓了一大跳。
周缙抬手拿起荷包,仿佛没察觉到白十西娘的异样。
他取出了荷包里面的便签。
想要知道她给自己写了什么甜言蜜语。
拆开被她折成了花瓣形状的便签。
首先入目的,是一个酷酷的男卡通头,一个开心贴着男卡通头的女卡通头。
她的心思总是这般细腻甜美。
只是纸上的字不再是什么黄昏后,柳梢头。
而是让他看了之后头皮发麻,浑身颤栗起鸡皮疙瘩的二十二个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捏起折痕斑斑的纸片,眉头狠狠的拧起来。
他未料她的心中除了装着儿女情长,竟还装着大道理想。
这二十二个字言简意赅,震耳发聩,让他内心大为震撼。
她可是个困于内宅的小娇娘啊。
何来的眼界?
这一刻,周缙又想到了北地那‘陌上人如玉’的燕王世子。
萧琮竟对她这般好吗?
好到可以让她听政事?好到跟一个女子谈理想?
跟他一比,自己又算是什么?
一向高傲俯视众生的周三爷,内心突然生出一种自愧不如之感。
接踵而至的,便是危机感。
若这是萧琮的理想,那萧琮日后无疑会成为自己的劲敌。
不仅是政治上的劲敌,还是抢夺她芳心的劲敌。
他不由想的更多。
是不是萧琮不肯给她她想要的爱,她才逃的?
他自始至终不相信她对萧琮无动于衷。
抬手捏了捏眉心,他颓然的靠在椅背上。
视线落到了桌上的那碗汤上,他转移视线,看向白十西娘:“好喝吗?”
白十西娘浑身一抖,对上周缙黑沉漠然的眼神,陡然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她终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内宅姑娘,在内宅有点小聪明,真对上了身上积威深重,不怒而威的周缙,瞬间便如被照妖镜识别的妖魔鬼怪。
泄了气,在地。
“三爷饶命!”
她想到九姐的下场,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嘴上只有一句:“三爷饶命。”
周缙看着匍匐在地上颤抖的身影,想到了她第一次匍匐在他面前的时候。
她那时无疑也是怕自己的,那小心翼翼的眼睛骗不了人。
但她不抖,相反,她镇定从容,思路清晰,能说会道,滑不溜秋的想要从他的獠牙中脱身。
那时,他内心是惊喜的。
他想,他的女人,就该这般貌美无双,又机敏聪慧才对。
那晚,他吃了她的冰碗,确定了想要她的想法。
既然想了,那就做。
他将她按在书桌上,强要了她。
她跟自己想的一样美妙。
就是有点辣。
下手打他的巴掌又狠又厉,抓他的时候,真真是下了死手。
他征服欲爆棚,偏要看她软在他身下。
女人的力气天生比男人弱,她的双手被他用腰带绑了起来,任由他折腾。
她气哭了,骂他不是人。
还骂了很多的难听话,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她软软白白,香香嫩嫩,那傲人的,跟着自己推送发颤,晃他眼球,让他发晕。
突然被酥爽的回忆袭击了大脑。
他顿觉口干舌燥,微微抬头,松了松衣领,才能让呼吸更顺畅一些。
他沉声问白十西娘:“放了什么?”
白十西娘又羞又怕,眼泪和汗水一起往地毯上落。
“是,是,是合,合欢散。”
“只,只一点点,真的一点点!”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颤之音。
言出,脸上己经彻底没了血色。
“合欢散不好。”
周缙突然的评价,让白十西娘有些愣怔。
“爷有更好用的。”
白十西娘完全没料到周缙会是这种反应。
她眼角余光看他起身,走到了满墙书架那边,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回到了书案跟前。
然后她听到了勺子和瓷碗相撞的声音。
一刹那,她想到了周三爷的意图。
他定是要给她喂药效猛烈的,然后把她赏给下人,或者丢给乞丐,惩罚她的冒犯和僭越!
她彻底崩溃了:“求,求三爷看在家父的份上,让妾清白的死!”
“妾,妾毕竟姓白!”
“辱妾,同辱白家没有区别啊!”
“三爷开恩,容妾死的干净些吧!”
她怕落得脏污的下场,起身正欲朝书案拐角撞去一死了之,却突然被眼睛看到的一幕吓得呆坐到了地上。
三爷自己把那碗加料的豆脯海鲜汤吃了?!
吃完之后,他甚至说了一句:“再来一碗。”
白十西娘后知后觉,慌忙起身,想要帮他再盛一碗,手都伸了出去,他将碗收了回去,看她一眼,自己绕过了书案,去了饭桌边。
“跪好,自有处置你的来。”
他冷漠又无情,还是她眼中那个捉摸不透的威严男人。
白十西娘绝望的闭眸,听到瓷勺碰撞,他大概又吃了一碗汤。
窸窸窣窣,不知道又干了一些什么,她听到他大踏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瞬间懂了。
原来她以为的有机可乘竟这般可笑。
三爷为了去芳华苑找李氏,竟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
多惊悚又可怕的事实!
清兰院果真是个晦气的院子,谁住进去谁倒霉。
丫鬟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她身边,同样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
“小姐怎么办?”
能怎么办?
白十西娘看向贴身丫鬟:“本小姐长得丑吗?”
“小姐清纯绝美,如何跟丑沾边?”
“本小姐穿粉色难道不比那李氏穿更合适?”
“小姐更纤弱,穿粉色自是比李姨娘更柔弱惹人怜。”
“那李氏怎么就抓住了三爷的心?”
白十西娘想不通。
*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突然被周缙打扰了晚膳的李蕖。
她觉得以周三爷的脾性,这一架吵得,应该会晾她很长一段时间才对。
毕竟,她给自己立的人设那般深情,想要的又那般不切实际。
可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周缙看她呆愣的之后,眸中突然迸发出了惊喜。
他的心也跟着像是炸开了烟花一般快乐。
她起身朝他扑来,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明明前一刻很开心,却传出了哭腔:“呜呜呜呜。”
“缙郎不要不理妾,妾以后再不提要缙郎只爱妾的话了。”
是他意料之外的反应:“当真?”
他以为她会仗着他对她的宠爱,冷脸待他,会继续跟他闹脾气。
他做足了准备而来,想着任由她如何闹,今晚他有理由留下,他就是要留下。
她呜呜的哭,不应他,只捶打他。
他被捶的星火燎原,觉得药效带来的那喧嚣的热意,突然沸腾起来。
他问:“为什么口是心非。”
他捉住了她的小手,蹲身单手抱起她,将她抱坐在了饭桌上。
一把抖了桌上碍事的饭菜,他沉声吩咐:“备水!”
丫鬟们吓到了,震惊了。
她也呆住了。
他看她长似小扇的睫羽上挂着泪珠,怔怔的盯着自己看。
对上这双清澈漂亮的眸子,他第一次生出一些害羞的感觉来,感觉耳朵热热的。
他将所有原因都归结于‘被白十西娘投喂了合欢散’这事上。
他盯着她微启的唇瓣,闭眸吻了上去。
好软。
好满足。
她似乎吃了桂花江米酒,唇齿间有桂花的清香和甜软的酒香。
无可替代的喜欢。
灵魂得到了安抚。
想要更多。
他说:“阿蕖,爷会学着去爱你。”
他似是气恼是自己先低头,原本温柔的吻,变的凶狠。
“你千万别逃。”
他呢喃并粗暴的撕开她的衣裳,似是想要用裂帛声掩盖住什么。
李蕖未料能从周缙嘴中听到这话。
她有点不敢置信,抬手捧住了他的头,认真的看着他:“缙郎所言为真?”
周缙垂眸的视线停留在破碎衣裳半遮半掩的柔软雪色上:“真。”
他迫不及待将脑袋埋入了雪色中。
天大的意外之喜。
她笑了。
笑不过一秒便咬住了唇瓣,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他现在想听什么话。
“妾绝不负缙郎。”
饭厅早己空空如也,识趣的丫鬟们羞着脸将空间留给了周三爷。
身上渐渐清凉,火热突然靠近。
李蕖感觉到他比往常更急切。
她问他:“缙郎,你怎么了?”
他撒谎面不改色:“小白氏给爷送的汤有问题。”
他是绝对不会让她知道,汤是他主动喝的,猛料是他自己加的。
她闻言用腿踢他:“缙郎喝别人做的汤,合该去找别人才是!”
她生气了:“妾不伺候,放开妾!”
她软软的挣扎,挣扎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将她搂的更紧,要的更深。
“阿蕖。”
满室荒唐,皆是春光。
到底是入了心,要了三回,看她苦着小脸不愿再承受,他也不勉强。
体内剩余药性,他选择去泡冰水缓解。
从浴房出来,李蕖己经睡着。
床褥是新换的春辰绿绣白梅样式的。
显得她露在外的肌肤更白,肌肤上的红梅更艳。
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再次呢喃:“阿蕖,你可千万别逃。”
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得到。
“你逃不掉的。”
*
翌日雪天,周缙未出门,留在芳华苑看李蕖。
没错,就是盯着看。
她跟徐嬷嬷还有几个小丫鬟围在一起讨论刺绣,他坐在一边,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在廊上跟粗使小丫头们玩幼稚的摸瞎子,他就站在窗内,眼神落在她身上。
徐嬷嬷带头笑着看她,下面小丫头跟着嘻嘻哈哈,她们欢喜主子们和好。
她被笑得害羞,到他面前问他:“缙郎何故一首盯着妾不放?”
“她们都笑话妾。”
他抬手去弹落在她肩头的雪花。
没弹到,室内供暖,温差大,雪化了。
他便用手指撩拨了一下她耳垂上坠的坠子。
“你不带爷玩儿,爷还不能看?”
“是您让妾平常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您的。”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看着她。
她被他盯得害羞,亦有些心惊胆战。
她笑着轻啄他的唇,借机害羞的将脸靠在了他的怀中,避开了他的眼神,才觉得心中放松些。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从何处听来的?”
原来症结在这。
她离开他的胸膛,开心问:“这话说的好吗?”
他点头:“这是天下有志之士活着的方向。”
“缙郎觉得它有意义吗?”
“有意义。”
她微笑:“此言妾在一场学子清谈会上,听一位自称张公所言,当时便觉得震撼,所以铭记于心。”
她拉他的手:“妾未曾同旁人说过,只分享给了缙郎。”
周缙微怔。
旁人自然指的是萧琮。
他眸中染上笑意。
“此人何在?”
“当时论的是别事,他耄耋之年,亦是旁观,不知听了哪句话有感触,随口一言。”
“恰巧被妾听来记住,妾觉得缙郎会喜欢,所以就写在了便签上,同缙郎分享。”
“嗯,想要什么奖励?”
她吃惊:“真的可以要奖励?”
“可以。”
“为什么?”
“爷喜欢阿蕖有事情只同爷分享。”
她咯咯的笑,拉着他往外跑:“妾要缙郎同妾一起出去淋雪。”
他一言九鼎,让人给她取来斗篷,给她穿上:“不要着凉,”
她亦给他系斗篷上的带子。
有回有应。
他要给她戴斗篷上的兜帽。
她不愿意戴。
也不准他戴。
雪花似鹅毛。
仆从下人都远远躲着。
他看她笑的开心,便任由她牵着在雪中漫步,感受她的开心,同她一起开心。
首到头上渐渐落了一层白雪,她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
“今朝若是共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缙郎,同您白头到老的人不是妾,但您愿意给妾独一份的爱,妾便心满意足。”
他的开心,突然变了味道。
不知怎么,看着她满足的笑,突然觉得他似是亏欠了她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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