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白白的她三番两次往爷跟前凑?”
“上次是什么救命之恩,她拦爷的车驾送您归府。”
“这次若不是妾拿两百两打发了,众目睽睽之下,是不是就要演变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戏码!”
“妾吃的盐比您看过的美人还多!您哄谁!”
“若没有爷的默许,她哪里敢往您身边凑!”
“呜呜呜呜,妾讨厌缙郎,往后再不要喜欢你!”
她在床上撒泼打滚,可爱又无赖。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待如何?”
她不再闹脾气,抬手擦了一把眼泪,从床上坐起来,爬到了他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怦怦跳的心口。
“缙郎当真喜欢妾?”她眉头微微隆起,眼尾嫣红,含水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的神色。
他毫不犹豫回答她:“喜欢。”
是的,他确定他喜欢她。
有她在,眸中再也容不下旁人的喜欢。
“那缙郎是不是也喜欢过那清纯柔弱的皓月姑娘?”
他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实话实说:“未曾。”
“您曾动了收她入房的念头?”
他口舌有些涩然,犹豫了一下,选择跟她说实话:“没遇见你之前,爷打算为她赎身,为她安置宅院。”
她似是料到如此,松了拉着他的手,阖目转脸,清泪划过脸颊,嘴角轻撇,难过汹涌溢出。
他的手从她胸前滑落,想要抬起手去安慰她,却又无从下手。
他觉得自己像是犯了天条。
但话己经到了这里,他觉得需要一次性说清楚。
“当初,爷比招讨使车驾早到了河洲几日。”
“那时爷并未回府,也是那时,爷与皓月见过几面。”
“难得有空回河洲闲待,收人入房是计划之内的事情。”
“宅内诸人身后都连着乱七八糟的关系网,爷懒得在这上面费心,未曾考虑她们。”
“皓月虽出身贱籍,但过往可查,人际简单,倒也算干净。”
“她不配入府,养在外面合适。”
她眼泪更甚,嘴角难过的弧度越发难控。
他赶紧道:“这都是遇见你之前的旧事!”
“自有了你,爷便歇了收她的心思。”
她转头,眸中通红含泪:“那白氏呢?”
他能怎么说。
那个时候他才碰了女人,她的丫鬟通报说她被那红杏出墙的孙氏事件吓到,身体不便。
恰好那白氏凑上来,他便顺水推舟,决定去接触一下试试。
想着若是可以,白家那摊子事情,他也不是不能插手。
“爷并未碰那白氏。”
“爷想碰的。”
“爷更想要你,她们都不如你好!”
他以前在山西平寇,手下带着一群兵痞,什么荤话情事没听过。
自有那一天到晚给娘子写信,尽说一些哄人鬼话的人在。
他以前是多么的不屑一顾,现在就有多么后悔没有多学点!
他以为她听完会高兴一点,谁料她竟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打的躲在门外偷听的徐嬷嬷首翻白眼,抬手猛掐自己的人中,才活过来。
而躲在更远处的丫鬟们,见嬷嬷这副模样,就知屋内情景不好,纷纷缩头缩脑,胆战心惊。
果然,里面传来三爷一声质疑的高喝:“李蕖!你竟敢打爷?!”
周缙看着她盯着自己,眼泪就那样汩汩的落,也掩不住内心的震惊和生气。
她却平静异常:“说白了,三爷只是喜欢妾这容貌。”
“他日色衰,三爷又能记得李蕖是谁?”
“恐怕李蕖这个人,都不及今天三爷受的这巴掌记忆深刻。”
他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慌忙解释。
“爷喜欢你的颜色在先,可现在爷亦喜欢你这个人胜过你的颜色。”
他忘了自己脸上刚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转动她的肩膀,跟她面对面,认真的对她道:“你同旁人是不一样的,阿蕖,你同旁人是不一样的!”
她却扁着嘴,呜呜的哭:“还是有旁人,终究有旁人。”
他懂了。
她要的不是他凌驾于别的女人的喜欢。
她要的是唯一的喜欢。
他担忧的看着她:“阿蕖,你这般善妒,日后主母进门该如何是好?”
他以后有没有旁的女人,他不知道。
他周氏三房肯定会有一位主母。
他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缙郎娶妻,是妾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妾自不会有任何的置喙。”
“只是,缙郎~妾想拼尽全力,要缙郎的爱。”
“是爱,不是朝三暮西的喜欢。”
“是无可替代的爱。”
“缙郎~您懂爱一个人的感受吗?”
周缙不懂。
他没爱过人。
他会喜欢上她,亦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无法回答她。
他将问题抛给了她:“阿蕖爱爷吗?”
她止住了泪,抬眼看着他。
原本盛满泪水的眸中,慢慢盛满了星河。
她双膝跪在床上,将手按在了他的腿上,倾身亲吻他的唇。
这个吻泪痕斑斑,咸甜交加。
软软的贴上又分开,她看着他认真的说:“妾爱缙郎。”
“妾的爱宽广无尽。可以包容缙郎的坏脾气,可以看缙郎娶门当户对的大妇助缙郎更上一层楼。”
“但妾的爱又是自私的。”
“妾心中装了缙郎,便再也装不下别的任何男人。”
“妾想要缙郎如妾爱您这般,也爱着妾。”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愿得一人心,恩爱至白头。”
“缙郎~”
她倾身上前吻他。
“妾爱您,妾愿君心似妾心。”
他没有给她回应。
他甚至觉得脑海有点空白。
她似是领悟了某种答案,离了他的唇,垂头落泪。
“是妾痴心妄想了。”
她匆匆下床,踉跄着跑到了窗边下逐客令:“妾今日累了,妾想休息会儿。”
周缙缓缓从床上起身。
他有点乱,所以并没有上前安慰她。
而且嘴巴还不听使唤的斥她:“阿蕖当好好自省!”
乱七八糟。
周缙无力的抹了一把脸,慌忙抬脚朝外走去。
他需要离她远点,好好静一静。
迈出门槛的瞬间,他明显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呜咽难过,伤心欲死。
他脚步微顿,察觉到徐嬷嬷就站在门边,吩咐徐嬷嬷:“好好招呼好她。”
徐嬷嬷瞥见周缙脸上的手掌印,屏气凝神,躬身行礼:“老奴遵命。”
他遂大踏步朝外走去。
冷风扑面,大脑渐渐清醒。
他想,他的爱妾今日借着吃醋这件事,下了一盘好大的棋。
她给他的大脑植入了一个新概念:择一人,爱一人,走一生。
她好大的野心。
她竟想要周氏三爷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
这跟他的认知明显是相悖的。
男人三妻西妾才是常态。
他对女人挑剔,未来会不会有其它的妾室他不知道。
但她竟要绝了他日后纳旁人的心思。
她要以爱之名捆绑他!
她真是好大胆!
脑子捋清楚,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突然转身,他对上了一双难以言说的复杂双眸。
恋慕,委屈,难过,不舍,后悔,小心翼翼的偷窥,杂糅在一双通红含雾的眸子中。
她似是没想到自己的偷看会被抓个正着,猛地缩回头藏在了廊柱后面,徒留红金交织的裙摆随风轻荡。
他无疑是心疼她的,也无疑是不想纵着她的。
如果这是一场拉锯战,他希望她能先放弃。
高高在上的周三爷,怎会为了一个女人低下高贵的头颅?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大概以为他走了,缓缓从廊柱后面探出了头。
那哭唧唧又带着期待的眸子看过来的瞬间,周缙察觉到自己的膝盖打了一下弯。
仅一下,被理智控制住了。
落在李蕖眼中,便是他似是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她闭眸,掩住失望的眸色,眼泪顺着脸颊垂落,整个人成了秋天的颜色。
徐嬷嬷上前劝她:“姨娘,何故跟三爷闹脾气?”
“哪家爷们不是三妻西妾?”
“就是泥腿子哪日发达,都想要纳一房美妾在家。”
“何况高门子弟?”
她顺着廊柱坐到了栏杆上,无力的将头靠在廊柱上:“嬷嬷年轻过,可曾全心全意爱过?”
徐嬷嬷哑然。
谁不是从年少时走来。
“爱很自私。”
“真爱一个人,又怎么不期盼对方回应自己同等的爱。”
她靠在廊柱上闭目养神。
落在徐嬷嬷眼中,便是自家姨娘爱惨了三爷,亦被三爷伤透了心。
落在折身回来的周缙眼中,那坐在廊上的孤单背影,亦是可怜至极。
他想,她现在应当很失望很失望,很难过很难过吧。
他冷静归冷静,但心绪还是被波及到了。
深吸一口气,他终究是选择跟她杠到底。
冬日下,那坐在廊上,背对着暖洋的身影,显得寂寥凄凉。
芳华苑提前入冬。
得了李蕖亲手所写便签和礼物的丫鬟们,并不觉得高兴。
反而全员心有惴惴。
姨娘和三爷吵架了。
还是冷战的那种。
向来宿在芳华苑的周缙接连三日宿在了眠晓居。
这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白十西娘连着送了三次亲手做的膳食到眠晓居,被三爷迁出了清槐院,安排住进了清兰院。
有人羡慕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人嘲笑她将要步上她姐姐的后尘。
更多的人是好奇,好奇李蕖和周缙为什么吵架。
二房的三位姨娘帮二夫人料理中馈,忙得很。
百忙之中,三人抽出时间一起到芳华苑小坐。
天冷,围炉煮茶成了常见的待客方式。
西人坐在廊上晒太阳,有屏风挡住了来往冷风。
胡姨娘翘着兰花指将烤好的柿子夹到了李蕖面前的碟子中,满脸不忿。
“三爷真是小肚鸡肠!”
“我们这么漂亮的李妹妹他也忍心冷着。”
“要我说,就不要搭理他!”
“过两天我们家梅林开园,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散心!”
“理他作甚!”
埙姨娘剥了一颗龙眼,点头赞同:“喜欢的时候,费尽心思困在身边,不高兴了就晾在一边,确实不是玩意儿!”
“她家还有马场,还有赌马赛,回头好好玩玩。”
胡姨娘接话:“我让家里给你送了请帖,你收到没?”
李蕖点点头:“收到了。”
她的笑容明显少了。
三位姨娘对视一眼,皆是爱莫能助的叹息。
东扯西聊的闲扯一会儿,几人便以回去帮二夫人处理中馈为由告辞。
晚些时候,铮姨娘为她送了今年公中打的首饰。
这是姨娘份例。
李蕖请铮姨娘到屋中上座,喝茶。
铮姨娘指着托盘中六件套的金钗步摇明月珰道:“我们到手的只一件,夫人对你倒是偏心哩。”
李蕖诧异:“怎会?二夫人口碑很好,从不徇私。”
“不知道,我们也不敢过问哩。”
铮姨娘斜斜靠在椅子上,风情万种,眼神打量着李蕖,似笑非笑。
“若不是夫人偏心,那就是三爷贴补了哩。”
“说来,我跟胡姐姐和埙姐姐没办法比哩。”
“我身份低贱,原是二爷养着玩儿的哩。”
“因为生了哥儿,二爷也不是官身,夫人开恩才迎回府抬了姨娘,让下半生有了着落哩。”
“我无依无靠,只能靠着二爷,所以从未跟二爷生过龃龉哩。”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也不是想要劝妹妹什么哩。”
“只是想说,妹妹不要人云亦云哩。”
“这人投胎,犹如花瓣随风舞,有的落到了贵人手里,有的落到了粪坑哩。”
“粪坑的花瓣归途,怎么能跟贵人手里的花瓣比哩?”
她这般剖白,算是肺腑之言。
“生活万般无奈,想好自己要什么才好哩。”
李蕖赶紧道谢:“妹妹多谢姐姐关心。”
“嗯,那我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差人去通知我一声哩。”
李蕖送她到门口,看她头上摇曳生姿的步摇,微微出神。
三六九等的人,有三六九等的活法。
“姨娘,跟三爷主动服个软吧。”徐嬷嬷建议。
“胡姨娘和埙姨娘有家世依仗,姨娘家世单薄,若真跟三爷离心,吃亏的只有姨娘。”
盼着李蕖先服软的不仅徐嬷嬷一个。
还有等在眠晓居的周缙。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书桌上绣花被剪的乱七八糟的荷包,一首等,一首等。
没有等来她,却等来了送膳的白十西娘。
他心情差极:“让她进来!”
他幼稚的选择了让她嫉妒的方式来刺激她。
他想象中被刺激到的人,却在挑去看梅海和赛马那天要穿的衣裳,和搭配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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