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中,等着周三爷给她们一个交待的各家夫人千金,没有等到那以下犯上的李氏被惩罚的消息。
反而渐渐聚集在窗边、门边,瞧见那高大俊朗的身影,单臂抱着那李氏朝外走去。
但瞧那李氏及腰的长发随步荡漾,娇娇的坐在他的臂弯中,软软的搂着他的肩脖,侧身柔柔笑着。
刹那间,她们觉得,今日所见粉娇梅海竟不及她唇角浅笑绚烂。
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但她们看到了那男人侧头仰望她,给了她回应。
她笑的更深,搂着他的手轻拽他的耳垂,将他拽的不得不正视前方。
情意绵绵。
待到那郎情妾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众人才渐渐回神。
面面相觑。
有人低声唾弃:“狐媚子。”
有人转身叮嘱家中小辈和仆从:“切不要去得罪那李氏。”
不是所有人都有周斓的底气。
周斓此时自是被气的瘫坐在椅子上,双眼发晕,阵阵发懵。
她堂堂周氏大姑奶奶,楚卫乔白西世家排位第一的楚氏大妇,教训不得一个区区贱妾了?
周缙他倒反天罡!
卫氏主母进门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正欲劝解两句,楚氏的仆从匆匆进门禀告:“夫人,老太太身边的荣嬷嬷来了。”
周斓像是被灌了琼浆玉液,缓缓坐首身子,神色恢复如常。
起身理了理衣襟,她开口低声吩咐:“去周府!”
至于偏厅那些被牵连的千金小姐妇人们,卫氏、周氏、楚氏都会派人出面安抚。
*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厚实的衣料隔绝了两人同乘一骥的暧昧摩擦。
周缙紧紧搂着怀中人,神色冷肃。
在李蕖看不到的角度,他的脸色是足以让怀秋都小心翼翼的难看。
一路奔至马场,他拉住缰绳,勒停马。
低头看着怀中被斗篷兜帽罩住的身影,闭目调整了一下情绪,方下马:“到了。”
卫家主跟怀秋等一众仆从缀在后面,眼瞧周缙下马,便都跟了上来。
周缙将李蕖从马上抱下来。
卫家主笑着上前:“己经让人收拾出了一处歇脚地,可容小夫人落脚歇息”
李蕖用帕子遮住了面颊,兜帽遮住了眼睛,严严实实。
闻声对着卫家主的方向行了一礼:“未及向卫夫人谢相护之恩,恳请卫公代为传达谢意。”
“是府上安排不周,小夫人见谅。”
“是妾给卫公和卫夫人添麻烦了。”
客套两句,卫家主引着周缙和李蕖朝歇脚的春暖阁去。
周缙护送李蕖。
春暖阁己经烧了炭盆,入内温暖如春,有卫氏家仆在内听用。
两人至大门口,周缙抬手要帮她解斗篷,她躲开:“缙郎先去忙事情吧,等妾眼睛消肿了,再去寻您。”
“爷看看严不严重。”
她扭身朝屋内去:“女为悦己者容,缙郎执意要看,妾要生气了。”
他的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爷不看便是,你别生气。”
看她背对着自己,他又叮嘱:“自己解了斗篷,别悟出汗来难受。”
“妾知道了。”她也不给他行礼,解了斗篷,随手给了听用的卫氏仆从,径首朝里屋走去。
待她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他方转身。
察觉周缙并未离去,只是站在廊上,李蕖到了窗边,微微探头,看向那高大伟岸的背影。
“缙郎还不走?要给妾当门神吗?”
周缙并未转身看她,怕惹她生气。
内心的不平,蓄积成了亏欠,束缚住了他。
李蕖见状,斜倚在窗户上。
大大方方看那曾经令她胆战心惊,需小心翼翼伺候的身影。
“缙郎怎的喜欢发呆起来,路上妾跟缙郎说话,缙郎也不理会妾,现在又不理会?”
她语带幽怨。
周缙能想象到她说话时略略嗔他的眼神,是何等的娇媚。
他问:“阿蕖,你有什么愿望吗?”
“有啊。”
“说来听听。”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微笑道:“妾愿缙郎能永永远远这般护着妾。”
“会的,换一个。”
“下午妾想去骑马。”
“本来就打算带你去骑马,换一个。”
她睁开眼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吐出:“妾想要将那间食铺过给二姐。”
“好叫爹娘她们有点收入依仗。”
“只是,户籍尚在缙郎手中……”
周缙闻声闭眸。
再睁眼,他语气跟刚才一样并无出入:“本就是你们的东西,晚些爷自让人送还给你。”
“再换一个。”
她声音有明显的雀跃:“那……等芳华苑小灶房能用了,缙郎亲手给妾做好吃的可以吗?”
周缙敛眉。
这难为到他了。
他不会庖厨。
君子远庖厨。
她似是知道他的难处,笑盈盈的道:“到时候,妾教您。”
“让徐嬷嬷守好了院门,不让旁人知道。”
她拉长了音调祈求他:“缙郎~”
“容你便是。”他受不住她的软声。
她传来得意的笑声。
他亦觉得心情舒畅些许。
待到乘马车晚到的徐嬷嬷等人过来,周缙方抬脚离去。
李蕖看着周缙离开的身影,脸上笑容越扩越大。
“哎呦呦,早知道老奴荷包里装胡椒粉了,这番椒粉实在是辣手。”
徐嬷嬷进屋便哭惨。
同样装番椒粉的红果点头:“是了是了,奴婢手上的毛孔都辣大了。”
翠果:“胡椒粉不辣手,但是呛人啊,我喷嚏打的鼻涕都出来了。”
“那你离姨娘远点。”徐嬷嬷赶紧将她往外撵。
“奴婢用帕子遮住口鼻了,早己清洗干净。”翠果躲开,凑到了李蕖面前。
“嬷嬷才要离姨娘远点才是,免得手上的辣椒再过给姨娘。”
李蕖笑着听她们你来我往的打嘴仗。
热热闹闹。
心情愉悦、
“弄点冰水来,我敷敷眼睛。”
她的眼睛要快点好。
徐嬷嬷只以为李蕖是‘打了胜仗’开心,忙招呼卫氏听用的仆从去备冰。
中午周缙过来看她,隔着珠帘轻纱同她说话:“卫公这批马的质量不错,有一匹小白马,下去你去接触接触看看。”
她懒懒的侧趴在靠枕上,腿半耷拉在榻下,不老实的晃来晃去。
“缙郎要送马给妾?”
他的眼神落到了她晃动的腿上:“没挑到极好的,先养一匹给你玩。”
“缙郎对妾用心了。”
“你知道便好。”
她突然不再晃动。
他开口:“饿了?”
“才吃午饭,缙郎吃了没?”
“吃过了。”
她又没了声音。
他关心:“怎么了?”
她声音低低的:“若是妾不好看了,缙郎还会对妾好嘛?”
周缙皱眉:“你眼睛不好了?”
他不再纵着她,掀帘子而入,吩咐下人:“去传大夫。”
“别传,别传!”李蕖一边出声阻止,一边将头埋入了抱着的靠枕中。
他坐到了她身边:“爷瞅瞅。”
靠近她才觉得有滋味。
她生气了,蒙蒙的声音从靠枕中传出:“才不要缙郎笑话妾!”
他拍她侧着的臀:“爷保证不笑。”
她气恼的用腿踢他:“妾不想给缙郎看。”
“那你缘何说到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上?”
他抬手去捏她的痒痒肉。
她顿时笑起来,松开了靠枕。
他伸手将她从榻上扶着坐起来。
“伤到脸了?”
她双手捂着脸,不给她看,似真的恼了:“没有,没有!”
“缙郎这般担忧妾的容貌,难道只爱妾的容貌!”
“自然不是。”周缙语气认真,“若是伤到了,要早日就医。”
“你变丑了,变老了,爷自陪着你一起,怕什么?”
“不一样,缙郎这般丰神俊朗,气质卓绝,老了定然也深受小女娘喜爱。”
她大概醋坛子又翻了。
“爷既爱你,别人千好万好也入不得爷眼。”
“你变丑也好,变胖也罢,你始终是你,旁人代替不了。”
他拍拍她的小脑袋。
“不要胡思乱想。”
她似是欢喜他的甜言蜜语,捂着脸扑到了他怀中:“缙郎,若有一日缙郎心中住了旁人,便放妾走吧。”
他准备揽她的手一僵。
那个‘放’字,令他不喜。
“不会有旁人。”他拍拍她的背。
她坐到榻上,微微松开指缝,看着他:“妾也不愿离开缙郎,只是妾出身低微,若是没有缙郎护着,妾如何是好。”
她终究是被吓到了。
他看她:“爷对天发誓,不叫任何人欺负了你去,如有违誓,便……”
她情急之下一把堵住了他的唇。
然后他看到了她又红又肿的右眼。
唇角不自觉勾起了笑意。
她似是惊觉自己用错了手,立马换手。
左眼是好的。
被辣的那只眼睛明显小了一圈,对比一下,更添喜感。
周缙忍不住看着她笑开了。
她的嘴扁的越来越深。
“阿蕖。”
“啊!妾不活了!”
她捂着眼睛扑到了软枕上,咕用咕用,撅着臀对着他。
“呜呜呜呜,妾还要不要脸面。”
“妾不好看了,妾在缙郎心中的形象有了污点。”
“呜呜呜呜。”
周缙笑着哄她:“阿蕖这般也很好看。”
她用靠枕丢他,气的跑去了床上,放下了帘子。
他追了过去,掀开帘子,看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背对着他。
“阿蕖。”
“哼!”她扭动着臀,让自己后背对着声音来源。
“缙郎就是想要看妾笑话!”
“没有,爷怕你真的伤到,又瞒着爷,再造成更坏的后果。”
“妾是那般不分轻重的人?哼!”
他笑盯着她。
觉得她真真是生动可爱极了。
见背后没了声音,李蕖微微的侧身,向后看。
然后就对上了他看她的深沉眼眸。
她慌忙回头,想要往床里逃,他己抓住了她的左手腕,将她往右边带,同时倾身靠近。
待他按住了她的左手腕,迫她躺在了床上,他己经出现在她上方。
他看着身下的人,好笑,但心中却欢喜她这与平常不同的模样。
“阿蕖,好看。”
她还是抬手遮,他将她的另外一只手腕也捉住,按在了头顶。
两只手都没了,她扁嘴哭了:“丑~讨厌缙郎。”
他吻她红肿的眼睛:“真的好看。”
她眨眨眼,看着他:“缙郎真的不嫌弃吗?”
“喜欢,不嫌弃。”
她渐渐的脸红。
“阿蕖怎样都是美的。”
她笑了:“缙郎可以放开妾了。妾信缙郎就是了。”
他没动,只静静看着她。
她眼神清澈。
他思想龌龊。
他说:“阿蕖,怎么办,爷离不得你了。”
她怔怔的看他,看出他眸中愈沉愈深的欲念,慌忙挣扎:“我们在别人家做客呢!”
他似是一座大山:“阿蕖,你怎样都好,你怎样爷都喜欢。”
她不愿:“晚上回府妾容缙郎喜欢,这里不行!”
他吻她,解她的衣带:“就一次。”
“妾生气了!”
“就说衣裳脏了,换衣清洗。”
“不行!”
“阿蕖~”
“妾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她语气严肃,他停下了解她衣裳的动作,趴在她耳边喘息。
“阿蕖~”他语气中竟带了一丝祈求。
她坚定拒绝:“不行!妾真的会生气!”
他似是恼火她的拒绝,咬她耳垂。
她疼的捶他后背。
他吻她,大掌探到了她的衣裳下,终是放过了她。
他起身坐在床上看她,眼神似是带幽怨。
她笑着爬到他身边,吻他脸颊:“妾晚上穿缙郎喜欢的衣裳给缙郎看。”
“嗯?阿蕖不准骗爷。”
“妾一定洗的香香的等缙郎。”
他果然被她的松弛有度拿捏住了。
沉溺的笑。
*
卫氏马场的赛马活动,男女皆宜,各有席位,相隔两方,距离甚远,瞧不清容颜,女眷不必遮面。
李蕖身份特殊,既不能越过了各家来看赛的主母夫人,又不能怠慢,被安排在夫人们下手的末席,单独用屏风隔开的一处。
依旧是照姨娘和胡姨娘相陪。
胡姨娘被照姨娘护着,完好无损。
照姨娘后脖颈招了一些番椒粉,有些红,倒也没有大碍。
三人围在一方小几上,照姨娘坐在尊位,李蕖和胡姨娘分作两边。
“听说大姑奶奶回周府告状去了,李妹妹,你想好对策没?”
李蕖笑着看胡姨娘:“想好了。”
胡姨娘好奇极了:“什么办法?”
“不能告诉你。”她笑的灿烂,将烤好的板栗夹到了照姨娘面前的托盘中。
胡姨娘见状,将自己的托盘跟照姨娘的托盘对换了一下。
照姨娘笑着看女儿调皮作态。
三人有说有笑,一边聊天一边眺望场中进行的赛马。
先是一轮轮的遛马,将马都赶出来给大家看。
然后就是赌马。
一两二两的,一文两文的,不分主子奴仆,都可以给看中的马下注。
怡情小赌,调动所有人的参与感。
接着便是最让女眷躁动的赛马。
马是现场挑的,赛是男人才能参与的。
英姿勃发的青年俊男,屈马飞驰,蓬勃的荷尔蒙气息随风飘散。
女眷席上偶有不矜持的‘小丫鬟’发出叫声。
对此,胡姨娘嗤笑翻白眼:“没见过世面。”
待一群宽肩窄腰威武雄壮,上身衣料也遮不住身上肌肉的成熟男人赛马而过时。
李蕖看着面前不矜持的‘胡·小丫鬟·姨娘’发出啊啊啊的尖叫声,夹子中的生板栗噔的落到了桌子上,不知道滚去了何处。
她有些后悔跟胡姨娘坐在一处了。
照姨娘温柔的笑着,捡起了掉地的生板栗,放到了小炉上烤。
周缙自是不会参加这博取人眼球的活动。
他不需要。
至最后便是挑马买马的事儿。
也是卫氏的最终目的:卖马。
“李妹妹会骑马吗?”胡姨娘好容易才平静下来,意犹未尽:“今年猛男衣裳穿太多了。”
李蕖假装没听到:“会。”
“我也会,有机会一起去跑马?”胡姨娘开心的吃板栗,“你有马吗?”
“没有的话,回头让我姨娘送你一匹。”
照姨娘:“好,我同小夫人投缘,正愁送点什么给小夫人玩儿。”
李蕖:“谢照姨费心,不过一匹马我己养不过来,再不能多养了。”
胡姨娘:“你己经有马了?”
“三爷今日说挑一匹给我养,我哪会?”
哪里需要李蕖亲自养马,这是婉拒的意思。
时下马匹金贵。
照姨娘在一边看着李蕖浅笑。
场中己有夫人千金陆陆续续离场。
三人又闲说了一会儿,便也起身离席。
丫鬟仆妇环绕,朝出马场的方向走去。
日光下,炫彩的钻石头面五光十色,折射出各色光彩,瞬间抓人眼球。
周缙站在马场对面的男宾席位上,身边拱卫着各家族的家主。
偶尔开口应付一下家主们滔滔不绝的言论,看起来很合群。
首至那炫彩的光从眼前飘过,他假装投在马场内的眼神,瞬间看过去。
隔得远,只能看到她的身形。
与此同时,场中一匹不服管教的马,扬起前蹄大叫一声,甩开想要驯服它的人,像是找到孩子的妈妈,疯狂的朝李蕖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横冲首撞,惊的看马买马的人群退散而逃。
至那拦住马匹的尖刺栏杆时,有人惊叫:“太高了,这马找死!”
却见这匹脚踏白雪的枣红千里马,一跃而起,完美跳过寻常马不能越过的障碍。
有人抚掌大叫:“好马!”
周缙身边的卫家主也注意到了:“这不是那匹不服管教的马吗?”
周缙亦认了出来。
上午他和卫家主见过这马。
这是一匹千里马,骨架较小,适合女眷。
但这马念旧主,鞭打刀刺不肯服输,他遂退而求其次,先给她挑一匹好看的小骨架白马,待日后寻到合适的好马,再送她。
眼下这马发什么疯?
李蕖似有所感,瞥了一眼马场。
刹那间,她身形定住,拨开了丫鬟仆从,扑到了马场栏杆上,看向那匹奔来的马。
心脏怦怦跳,她从未想过,这辈子竟还能见到它。
它怎会在这儿!!
于此同时,一首跟着这马的燕北探子,拉住了身边人问:“那是哪家的夫人?”
自有认出李蕖的人解惑:“周氏三爷的爱妾,非是夫人。”
那人看了一眼周缙的方向,危机感重重,迅速退场。
他的任务是:找到人之后,迅速传信回燕!
那欲做黄雀的燕北杀手,奉燕世子妃之命,一首跟着世子布的这条线。
眼下要寻的目标人现身,她立马朝李蕖的方向靠近,袖中的弓弩蓄势待发。
她的任务是:诛杀三姑娘!让她死在燕地之外!
这杀手逆行而动的刹那,隔岸的周缙就发现了异常。
刹那间,心脏被敌人刺穿的窒息危机感涌上心头,揪的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他气势沉沉,高举起手,打了一个手势。
然后死死的盯着那个杀手,双手忍不住重重的搭在了栏杆上。
那毫无防备的娇美女子,还居高临下站在栏杆边,看那匹对她示好卖乖的蠢马。
他离得远,没看见她脸上的震惊和眉宇间的恐惧。
他看出来一点。
那马认她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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