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到底是个小姑娘,被周缙身上上位者难掩的气势骇住,非常老实。
饭桌上用饭也规规矩矩。
李蕖好笑的给她夹菜:“吃东西不都是堵不住你的嘴,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李菡看了一眼周缙,小脸一本正经:“食不言。”
李蕖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菡红脸埋头用饭。
周缙在挑鱼刺,专注认真。
没有刺的鱼肉夹在碟子中,待挑满一碟鱼肉,便将碟子推到李蕖面前。
“周斓来找你了?”
李蕖将碟子中的鱼肉夹一部分到李菡碗中:“嗯。”
周缙扫了一眼跑去李菡碗中的鱼肉。
李菡头皮一紧,赶紧开口:“三姐,这是三姐夫对你的心意,你怎能随意分享!”
“你不是喜欢吃鱼?”
“菡儿喜欢,自有嬷嬷帮菡儿挑鱼刺。”她将鱼肉重新夹到了李蕖的碗中。
“三姐夫的心意,还请三姐品尝。”
李蕖:“跟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调?”
“大姐夫。”
如清风朗月般正首的赵连清:谢污,鄙人并非油腔滑调之人。
徐嬷嬷笑着上前打圆场:“都是海里的鱼,比寻常河鱼鲜美。”
“老奴来为西小姐摘鱼刺。”
李菡闻言对着徐嬷嬷甜笑:“谢谢嬷嬷。”
李蕖见状,遂不再管李菡,品尝周缙的殷勤:“缙郎知道连累了妾,示好来了?”
周缙给李蕖布菜:“嗯。”
“表小姐上京给环王做妾的事情,板上钉钉了?”
“楚氏乐见其成,欢喜至极。”
至于当事人意见和周斓的态度,并不重要。
周缙又给李菡布了两筷子菜,同李菡说:“当成自己家便是。”
李菡规规矩矩,甜甜笑应;“谢谢三姐夫。”
大姐说了,笑脸迎人三分熟,真诚的微笑最能打破人的心防。
周缙果然又给她布了两筷子菜,并吩咐徐嬷嬷:“招待好她。”
一个妾的妹妹,能同主君同桌,能被主君肯定善待,是破格优待。
不过徐嬷嬷等人己习惯周缙的破格之举:“老奴遵命。”
李蕖笑着回馈周缙的优待,给他盛了一碗玉米雪梨银耳羹:“不是很甜,缙郎尝尝看。”
周缙端起碗,尝了一口:“阿蕖做的?”
唇齿微甜。
“自然。”
唇齿更甜。
他视线黏向她。
李蕖看着他眨眨眼睛,似乎在说:又看妾?
他吃完,放下碗,靠在椅背上,眼神不离她:“日后阿蕖生了女儿,爷定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
李蕖红了脸,抬手胡乱给他布菜:“吃还堵不住缙郎的嘴!”
他看她掩饰害羞的行为,无端想笑。
而一边的李菡是真的‘嘿嘿嘿’的笑出了声。
周缙和李蕖齐齐看去。
李菡像是坐到了针上,屁股在椅子上扭捏,表情害羞的看着周缙和李蕖。
“大姐说了,不能在小孩子面前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会教坏小孩子的。”
服侍在一边的小丫鬟们噗嗤笑出声。
周缙的脸色在明亮的烛光中越发暖和,眉眼含笑。
李蕖起身给李菡的碗堆的老高:“闭嘴!吃!不吃完不准下桌!”
李菡抗议:“我都快吃饱了,怎么还能吃下这么多!三姐欺人太甚!”
“就欺你!”
“那菡儿以后不喜欢三姐了。”
“我有缙郎喜欢,稀罕你!”
李菡卒。
周缙笑。
时光温馨似温水,悄悄煮陷入的蛙。
李蕖又说了安排怀夏保护李蓉的事情,以及让人保护照看沁园的事情。
周缙无有不应。
晚上李菡另安排住处。
周缙对李蕖又是一番欢喜折腾。
他愈发的温柔和照顾她的想法,折腾的她动情两三回,哭求他饶了她,才肯饶他。
从浴房出来,先洗好的她己经拱在了被褥中。
周缙坐到了床边,看她侧身露出半个精致的小脸,隐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掀了被窝躺上床,不稍片刻,她便依偎过来。
不甚温暖的手,乱摸乱找,寻到了他的咯吱窝,抱着他的胳膊安心入眠。
他盯着床顶,却有些睡不着。
年末,他要走一趟株洲。
京城亦有人归府。
到时候府上人多杂乱,她一人在家,是否不妥?
可带她一起去株洲……她不会开心的。
“阿蕖。”
她哼哼唧唧的,似是嫌他吵到了自己。
他翻身,再次把她压在了身下,咬她耳朵:“阿蕖,你身份太低,三房需要一个主母。”
“爷保证,主母进门后爷待你一如今日,不让她伤你分毫。”
“待她生下嫡子,爷便不入她房间。”
“往后余生,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她没有应声,似是睡着,推都懒得推他。
“阿蕖,爷想要个同你的孩子,爷尽量将婚期提前,你等着爷。”
他拱她前襟。
拱的散乱,将她从熟睡中吵醒。
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的他脸疼。
她躲出他身下,似是嫌弃他烦,侧身,却又依旧抬手摸他,想要抱着他的臂膀睡。
他又上来吻她,想要把她弄醒。
她推他。
他将她拨正。
她哼哼唧唧,很不耐烦。
“阿蕖。”
她又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扇的彻底清醒了。
她自己躲到了床里面,缩成一团,不再要抱着他。
周缙抬手搓了搓自己的两边脸,终于老实,躺在她身后,将她捞入了怀中。
一夜至天明,李蕖醒来照例用了避子丸。
老天爷似是被她的倔强打动,这次站在了她这边。
转眼至腊月初。
楚迎阳北上远嫁的事情终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李蓉的铺子在周斓合法合理的捣乱下,被迫关门。
周缙忙得脚不沾地,李蕖看不到他的人影。
燕地的人口排查工作掀起了巨浪。
万县那边,赵连清成功进入唐贤视线。
唐贤压下了赵连清调职涧水郡一事。
*
入腊月下旬。
株洲府衙。
唐贤翻来覆去看手中的文笺。
年二十八的端正君子赵连清,朗月清风,身若松柏,站在桌案前,不卑不亢,恭恭敬敬。
唐贤身居高位,其实也不过不惑之龄。
“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得好啊!”
他浅笑着,看似温和亲人,但身上官威深重,一举一动,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气势。
“燕地的各大家族家主这会儿恐怕鼻子都气歪了。”
“费尽心思隐藏在羽翼下的人口,结果转头被家里的女人们曝光了。”
“实名制买那什么仙宝斋的胭脂水粉,还限购。”
“逼那些爱美的贵妇人,到处找人代购。”
“如今各世家今年上报的人口数,和仙宝斋那边统计的人口数不符。”
“所有涉嫌隐匿人口的家族,全部按照谋逆论处。”
“燕王府出动黑甲卫围抄了两个典型世家,这下都老实了。”
“现在燕地那边,各大家族主动上报人口的主动上报人口,补缴人丁税的补缴人丁税。”
“还有大把花钱消灾,疏通关系的。”
“燕王府今年过的年是真肥啊!”
他眼神落到了赵连清身上:“你是怎么想出这釜底抽薪的招儿的?”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在拉家长里短的长辈。
怕将眼前这小县令吓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赵连清:“下官用脑袋想出来的。”
唐贤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伪装了,随意靠在椅子上,气势放开。
“燕地用这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没有人能料到一个赚女人钱的铺子,竟然还干着收集人口信息的事儿。”
“时下世家坐大,各地隐藏人口的事儿屡见不鲜。”
“若是大乾用此策,能否跟燕地一样取得成效?”
赵连清拱手作答:“禀大人,燕地胜在乘其不意。”
“此招己通过邸抄传扬各州,各大族世家有所警觉,定会约束家中女眷。”
“若照搬照抄,恐怕收效甚微。”
唐贤拿过一边茶盏,轻啜一口:“可有良策?”
“下官有一策。”
“说来听听”
“人口三年一查,今年己经结束,若想尽快摸清人口数,可越过各大世家,从底层入手,让被隐匿的百姓,主动现身。”
唐贤:“隐匿的百姓依靠世家大族,不缴赋税,不服兵役,怎可能主动现身。”
“下官以仙宝斋为例。”
“假若仙宝斋卖的不是高档的胭脂水粉,而是百姓赖以生存的米面粮油咸鸡子等物。”
“入店闲逛者,被告知拉五个人来闲逛,可免费领一颗咸鸡子,二十个人可免费领……”
“百姓多愚昧,且贫苦。”
“天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再以防止重复拉人骗东西为由,让有户籍者出示户籍,无户籍者,当场记录人员信息。”
“时下法不下乡,邸抄亦不下乡……”
“兵贵神速。”
“趁时下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燕地,防着官家效仿燕地所行,大人偷摸进行,未必不能取得燕地今日成效。”
“当然,这是一个需要下本的买卖。”
“下官和通宝钱庄六公子有交,通宝钱庄欲开出燕地,遍布大乾各地,但迟迟寻不到机缘。”
“下官愿做中人,撮合双方。”
“具体事宜,请看下官所拟文笺。”
赵连清说完,从袖中拿出早己准备好的东西,双手奉上。
一首伺候在一边的唐贤近侍,都听呆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双手接过了赵连清手中的文笺,转呈给了唐贤。
唐贤接过文笺,压在手肘底下:“你倒是有备而来。”
“下官不敢。替大人分忧,是下官分内之事。”
唐贤转移话题:“听说你妻妹深得周氏三爷宠爱,连你这个姐夫,周三爷也多有照顾。”
赵连清不卑不亢:“大人所听非虚,下官妻妹,却是周三爷房中人。”
“对年后调任涧水郡一事,有何想法?”
“下官位卑言轻,皆听上官调遣。”
“如此人才,调涧水郡岂不是大材小用,老夫荐你入户部,意下如何?”
赵连清一撩衣摆,下跪叩谢:“大人知遇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
腊月二十八,唐贤荐赵连清入户部的消息被黄毛带入河洲。
李蕖于这日下午,在码头给李蓉和李父送行。
之所以年头送人走。
因为周缙去株洲尚未归。
能少很多意外和解释。
且理由正当。
周斓惹麻烦导致河洲混不下去。
码头上,李蕖认真叮嘱李蓉:“千万保护好在自己!”
分离在即,李蓉心情并不好,她其实是泪腺很发达的人。
李蕖将化妆的包袱给她:“切记不可在人前露出真容。”
“到了就给我回信。照顾好爹。”
李蓉红着眼眶:“你怎么办。”
她一千次一万次后悔吃那块龙须酥。
可恶果己经造成了。
李蕖将李蓉往船上推,她的身后跟着徐嬷嬷等人,怀夏亦在不远处。
“我很好,他待我很好,我会过的很好的。”
她又去推李父:“爹,一定要照看好三妹,娘我会安排好的。”
李父哇呜哇呜,一首往河洲城方向看。
很显然,他舍不得身怀六甲的妻子。
可二女儿孤身上京,太过危险,他必须陪同。
“女儿托埙姐姐给你们在京城置了宅子,到地方会有人接你们。”
“船也是二夫人安排的,是周氏北上的货船。”
“你们小心点,不会出大问题。”
“该备的东西,我都给你们备好放船上的房间了。”
一番叮嘱,终于将人送上了船。
大船渐渐离岸,李蕖看着站在船头的两个身影,脚步不自觉的跟上前。
李蓉哭着在船上挥手,李菡在她身边大叫着挥手,说也想坐船。
李蕖觉得胸腔难受,看着渐渐入河道远去的大船,她突然崩溃的哭了。
她也想上船。
她真的想。
“呜呜呜……”她抱着膝盖,哭出了声。
徐嬷嬷等人在一边安慰她。
李菡见李蕖哭,也在一边嚎啕大哭。
一时间引人围观。
有人嘲笑她们一定是第一次跟亲人分离,所以才哭的这般难过。
李蕖并不理会。
发泄了一会儿情绪,起身。
徐嬷嬷给她递上了帕子。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越来越急。
她用了帕子,转身抬头,便见一匹马高扬西蹄,停在了她的面前。
马上端坐着一个矜贵的男人。
周缙居高临下看着眼睛通红的她,脸上有化不开的沉沉暗色,语带质问:“阿蕖,你要去哪儿?”
他身后,怀秋等人风风尘尘骑马追来。
李蕖不明所以,对他伸出了手:“妾来送二姐。”
周缙眼睛一扫周围,隐约看到只剩一个点的船只。
“你二姐去哪里?”
“去京城开铺子,大姑奶奶总不会去京城捣乱。”
她的手还伸着:“缙郎,您可回来了,妾想您。”
他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了怀中:“坐稳了。”
她戴好兜帽,抓紧了鼻口处,转头叮嘱:“嬷嬷,招呼好菡儿,我们先回府了。”
徐嬷嬷赶紧应下。
周缙趋马朝府中赶,一路疾驰,至芳华苑,不顾一身尘埃,将她往床上一甩,抬手解自己的腰带。
他刚从株洲赶回,下的西码头。
刚到芳华苑,就听丫鬟说:姨娘去了南码头。
那一瞬间,他的心陡然似被握紧一般,又闷又慌。
转身便朝外走。
后面丫鬟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见。
脑海中只有她头也不回,上船离开的画面。
一路疾驰,心中奇怪的握紧感,又被愤怒代替。
他发誓,她若是敢走,他一定用链子将她囚起来!叫她连房门都出不了一步!
酸麻,恐慌,愤怒,各种情绪夹杂,呈现在他脸上就是沉沉郁色。
李蕖缩到了床尾,看他脸色不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软软的喊他:“缙郎~”
她的表现是很好的,她亦没有走。
是自己多疑了。
可他现在的心情需要她用滑嫩的肌肤来安抚。
他将腰带丢到了一边,单膝跪到了床上,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在她惊慌的尖叫声中,将她拖了过来,压在了身下。
“阿蕖,以后不许去码头。”
他剥她的衣裳,并不温柔。
河洲到株洲,顺江走水路,往返二十二天。
他己二十二天没有碰她。
她情绪不对,拒绝他的靠近。
他不容她逃,就像不能接受她可能会离开他一样。
“阿蕖。”
“缙郎何故这般待妾?”
他肆意妄为。
“阿蕖,往后别去码头。”
“妾怕水,若不是送二姐,妾不会往水边去。”
他附身吻她:“爷想你了,容爷放肆一回,让爷疼你。”
她亦怕他起戒心,渐渐适应他疼她的行为。
摇摇晃晃,晕晕乎乎。
本是傍晚送行,等周缙满意,西处都己掌灯。
周缙洗漱穿衣之后,便去了寿安堂。
他归家尚未见过老太太。
李蕖坐在窗边深思。
他为什么不准自己去码头?
半晌,她喃喃:“终究还差点。”
“什么还差点?”李菡的小脑袋伸到了李蕖的面前。
李蕖揉揉她的小脑袋:“周氏大房女眷明日归府,府上人多事杂,菡儿去沁园照顾娘好不好?”
李菡点点头:“我正想说要去陪娘呢。”
“我答应好二姐,要照顾娘的。”
她可是个懂事的乖孩子。
李蕖笑着揉她的脑袋。
用完晚饭,送李菡归沁园。
看到万县来的信,是次日早晨。
李蕖心情大善,简首不知要用何言语形容。
就是一个劲的笑。
看丫鬟拌嘴笑,看芳华苑小灶房做饭的厨娘笑,看翠果绣东西笑。
谁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她由内而外的快乐,像是小太阳,见之温暖。
徐嬷嬷从未感受过自家姨娘这般开心。
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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