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托雷的红瞳在昏暗的走廊里泛着微光,他手中攥着一封被雨水浸湿的信——正是兰多因之前托蕈兽送来的那封。
“你哥哥呢?”
“在维摩庄。”
沉默的红眸中闪烁着暗淡的光,无意识的攥紧信件,皱皱巴巴的纸面可从别处瞥见“安好”二字。心却不由自主的收紧,阴云下翻涌着雷,突然炸响,像撕开了一层薄膜,脚步声靠近,愈来愈清晰,像踩在心尖上的鼓点。
“没事吧,多托雷?”
导师领着墩墩桃靠近,担忧的眼神让多托雷心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
“什?什么?”
“索尔?你不在实验室出来干什么?”墨洛斯吃惊的看着站立的青年。“这个时间你应该在进行你的新课题才对。”
“实验,实验,你学生不见了。天天实验。”索尔敲了敲耳边的虚空终端,“风纪官那边都发通告了,你还在这嘻嘻哈哈。”
“我看你一般都不上网……”
雨声如同鼓点,砸在多托雷的耳膜中,眩晕感在脑间盘旋,于是乎,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怎么会……不应该……
脑间似乎有大手在搅动,往日理智十不存一,只是怔愣的站在那里,只是有人在唤他。
“多托雷……?”
多托雷……?
恍惚间看去,翠绿色的眸子似乎在笑,晃了晃心神,有人在拉着他行走。
“清醒一点……快去找人。”
墨洛斯急匆匆的拽着多托雷奔走着,雨珠飘入廊间,袭打在多托雷的面上,让人恍惚中睁开了眼。
踉踉跄跄的挣脱开墨洛斯的拉扯,他正了正,开口到:“分开找,这样快些。”
“好。”
墨洛斯很快就离开了,留下多托雷一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想想……细节……
他迟疑的回想着,却发现自己这一方面的记忆少的可怜,最终,从不知何地的记忆里扒拉出了一个细碎的可怜的碎片。
“化城郭的护林员很敬业的。”模糊的记忆里,兰多因曾笑着说着。
只有这些了吗?多托雷不适的闭了闭眼,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雷惊醒了伏在莲叶上的青蛙,一蹦一跳的逃走了,在清浅的水池里荡开波纹。
急促的脚步响起,被压在雷声下,宝石般的红眸掩藏在雨中。
·
窗户被打开,清凉的风从中涌入,锅里炖着热气腾腾的萨布兹炖肉,袅袅香气升起,在房间内盘旋,最后飘入雨中。
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兰多因规规矩矩的坐在锅炉前,听着凯尔的絮絮叨叨。
“你是学者?那个学派的,虚空终端呢?丢在林子里了吗?”
凯尔翻箱倒柜的翻着药材,这抖抖那翻翻,凑出一副预防汤剂的药来。将药包投入陶罐,氤氲的水汽裹挟着苦涩的草木气息弥漫开来。
兰多因盯着跳跃的炉火,肩上冥彩鸟的羽翼蹭过耳廓,带来细微的痒意。窗外雨势渐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芭蕉叶上噼啪作响,几乎盖过凯尔的声音。
“虚空终端……丢了。”兰多因含糊应道,手指无意识着袖口粗糙的麻布纹理——这是凯尔翻箱倒柜找出的旧衣,袖口磨损得厉害,还残留着淡淡机油味。
衣摆空荡荡挂在身上,衬得他愈发单薄。“在维摩庄附近采样时遇到了暴雨和……一点意外。”他省略了那个衣角染血的中年人。
“维摩庄?!”凯尔搅动药汤的木勺猛地一顿,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那地方离这儿隔着一座山!你怎么……”
他狐疑的目光扫过兰多因沾满泥浆的靴子,最终落在他肩头那只过分安静的冥彩鸟身上。“算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先把药喝了驱驱寒气,这雨怕是要下一整晚。”
苦涩的药汤滚过喉咙,兰多因被呛得低咳,冥彩鸟受惊般扑棱翅膀,几片彩色绒毛飘落。
雨声中忽然混入急促的脚步声,木门被“哐当”撞开。浑身湿透的捷雅挟着一股冰冷的水汽闯进来,蓑衣上的雨水在地板积成一小滩。
“河道稍微加固了一下,还是要安排人去巡视,大下雨的。”她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蓑衣放下,转身看着兰多因“可惜城外用不了虚空终端。”
“小孩,怎么进到山里的,别说是从维摩庄翻过来的,那里可不好走。”
察觉到捷雅的视线,兰多因悄咪咪的缩了缩。“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其实是在维摩庄附近做采样的。”
不出意外的,兰多因听到了一声嗤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兰多因摇了摇头,对上了捷雅有些无奈的眼神。
“为什么你们学者都是这样的说辞……大的小的,老的一个样。”
捷雅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本子,开始对名字。
“姓名?”
“啊……兰多因。”
“兰多因……是吧。”
捷雅翻了翻本子上的记录发现没有这个名字,敲了敲笔,抬头看向了兰多因。
“还没有你的失踪报告,运气不错。”
捷雅的声音带着点“算你走运”的意味,但她的眼神却丝毫没放松。她合上记录本,随手丢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目光锐利地扫过兰多因略显苍白、沾着泥点的脸,又落在他肩上那只安静得有些异常的冥彩鸟身上。
“没有报告是好事,说明没人知道你丢了。”她走到炉火边,伸出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烤火,水汽从她湿透的衣衫上蒸腾起来。
“但这不代表没问题。维摩庄到这儿,首线距离不算远,但中间是密林和陡坡,还有几处断崖。一个教令院的学者,穿着学院服……”
“没装备,没补给,还带着只野生的冥彩鸟?怎么过来的?飞过来的?”
兰多因张了张嘴,那句“我也不知道”卡在喉咙里。他知道这听起来多么荒谬。肩上的冥彩鸟似乎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轻轻“咕”了一声,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耳廓。
凯尔见状,连忙打圆场:“师父,雨这么大,说不定他是被山洪或者什么冲过来的?维摩庄那边靠近河道,水流急了卷走人也有可能……”
“河道?”捷雅哼了一声,打断他,“维摩庄的河道最后汇入的是北边的主干河,跟流向化城郭的这条支流根本不是一个方向!中间隔着分水岭呢!”
“按你那样说的,他应该在河道那里,可他是从树林里出来的。”
她揉了揉眉心,显然也被这离奇的状况搞得有些烦躁,“算了,现在不是盘问的时候。凯尔,你看着他,药喝完了让他去里屋休息。等雨小点,或者等风纪官那边有消息了再说。”
她转身走向挂着蓑衣的角落,准备再次出去巡视河道。刚拿起蓑衣,又顿住了,回头盯着兰多因:“还有你那只鸟……冥彩鸟生性警觉,不会轻易亲近人,更别说像这样一首跟着。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吸引它的东西?”
兰多因茫然地摇头。他除了那身被换下的、泥泞不堪的学院服,什么都没有。
捷雅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再追问,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怪事年年有……”便重新披上湿冷的蓑衣,推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滂沱的雨幕中。
“师父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凯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温热的药碗又往兰多因面前推了推,“快喝了吧,驱寒的。”
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带着一股泥土和草木根茎混合的奇特味道。
兰多因皱着眉喝完,胃里倒是暖了起来。窗外的雨声依旧紧密,像无数小鼓槌敲打着芭蕉叶屋顶,汇成一片白噪音。冥彩鸟安静地缩在他颈窝处,羽毛传递着细微的暖意。
凯尔开始收拾药材,嘴里还在絮叨着:“……其实师父是担心。最近林子里不太平,尤其是冥彩鸟。它们漂亮的喙在黑市上能卖高价,总有些不法分子铤而走险。今天巡河的时候,我们在上游还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捕网陷阱,刚拆掉没多久,旁边还有挣扎的痕迹和……几根彩色羽毛。师父气得够呛。”
彩色羽毛……兰多因的心猛地一跳。那个中年人衣角粘着的、细细的彩色绒毛!还有那刺鼻的药味——是掩盖血腥味?或者处理猎物的药水味?他指尖仿佛又感受到那粘稠血液的触感。
“那个陷阱……离这里远吗?”兰多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不远,就在上游不到一里地的河湾处,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去。”凯尔没多想,随口答道,“说起来,你是在哪儿遇见那只冥彩鸟的?”他指了指兰多因肩上的小鸟。
“也是在林子里……一个陌生的地方。”
兰多因含糊地说,思绪却飞快转动。上游河湾……那个中年人背着药篓离开的方向,似乎也是朝着上游?他会不会就是布置陷阱的人?他所谓的“采药”,会不会是幌子?他说“这里很多冥彩鸟,你来对地方了”……那语气,现在回想起来,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得意?
“*,下雨了。”——自己当时无意识的自语,会不会也被他听到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学者”孤身一人,在暴雨将至的密林里……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刚才淋雨时更冷。那个中年人“敦厚”笑容下掩藏的东西,此刻显得格外狰狞。他离开时那句“那就好”,此刻也充满了讽刺——是因为自己称自己研究土壤,并非追踪冥彩鸟,所以放心了吗?
“凯尔大哥,”兰多因的声音有些发紧,“刚才那位捷雅队长说……‘大的小的,老的一个样’?她之前还遇到过类似我这样……‘迷路’的学者?”
凯尔正在整理药柜,闻言动作顿了顿,脸色也沉了些:“嗯,前些日子也有一个须弥城来的学者,说是研究雨林生态的,在附近失踪了几天。风纪官和我们都找疯了,最后他自己从林子深处走出来了,浑身是伤,精神也不太稳定,只说迷路了,遇到野兽袭击。他导师把他接走时,他整个人都恍惚着……师父一首觉得那事有蹊跷,那人身上的伤,有些不像野兽弄的,倒像是……”
凯尔压低了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捆过、拖拽过的痕迹。而且,他失踪的那片区域,也发现过盗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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