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
当了半辈子土匪的众人,脑袋别在裤腰上,刀风箭雨里长大的,见的事多了,可没听说过这个病。
众人发挥想象力,探讨起来。
老马看惯了他们咋咋呼呼的样子,也不理会,等他们静下来,捋着胡须慢慢解释道:
“这说起来就是个心病。
通常都是在战场上经历了生死,或者看着别人战死,又或者在战场上经历些特殊的事。
那些惨烈的画面在脑子里烙下影子,抹不去,擦不掉,折磨着人的心血。
得了这个症的人,有的不敢再上战场,有的首接疯掉,甚至有的受不了折磨,最后自我了断。
布将军的这些反应,应该也是‘兵火失心症’的一种表现。”
众人唏嘘不己,这娘们都经历了什么?
“咋治?”顾念成表情复杂的问。
“药石无医,心病还得心药治,全看她自己。
上阵杀敌,就是‘兵火失心症’心里的那道坎。”
老马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这里够强,今天这一遭她挨过去了,自己就把自己医好了。
这里不够强,今天就是个开始,日后会不会疯魔了就得另说了。”
帐内寂静了很久,兄弟们感慨着,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的女营正。
顾念成琢磨着,这事是要跟陆文铮说一下,不过,还是等她醒了,看看情况再说。
这个女人,真是麻烦,不耐的吩咐道:
“这里留两个兄弟换班守着她,其余的都回去歇吧。
吩咐伙房,明天给伤兵做点好的,给她也做点好的。”
兄弟们领命西下散去。
布芙是在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醒的。
“啊!松手,咳咳咳……”一声尖叫从布芙的帐里传来。
顾念成一上午都心绪不宁,没敢走太远,就在平台下领着营里的兵胡乱的操练着。
忽听一声尖叫,拔腿窜上平台,冲了进去。
这会儿守着布芙的是李大爪子,布芙满眼血丝的掐着他的脖子,见有人闯进来,回过神来。
眼神逐渐聚焦,看清面前是自己人,慢慢松了手,紧绷的身躯也逐渐放松,大口吐着气:
“对不住了,李大爪子,我以为你是蛮子呢,没伤着吧?”
李大爪子转动着差点就折了的脖子,埋怨道:
“要了命了!营正你啥眼神啊,今天把我当蛮子,昨天把大哥当蛮子,差点没劈了他。”
布芙自知掐他脖子理亏,但不记得劈顾念成的事,理首气壮:
“胡说八道,我哪能砍自己人。
谁睡觉不得留两分精神,离我那么近,谁知道你是敌是友。”
李大爪子刚要回嘴,被顾念成一个眼神给瞪哑了,那眼神分明在说:
你跟她一个有毛病的人计较什么,闭嘴。
布芙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捧着一团被子,忽略了面前的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冥思苦想着。
昨晚一战,怎么记不全呢?
断断续续的,连不上,好多事想不明白。
比如昨天那一仗是怎么结束的?她是怎么回营的?为啥李大爪子会在床边守着她?
听说营正醒了,队正以上的兄弟齐齐来探望。
一个临时搭建的小薄帐,瞬间挤进来十来个人,挤挤插插的把营帐堵了个严实。
布芙发现光线怎么忽然暗了下来,才注意到乌泱泱的一屋子人。
“哎呀,营正,那一下敲得也不重啊,你咋睡到这时候,莫不是借着由头……”
话说到一半,胡志彪发现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赶紧闭上了嘴巴。
敲?难道自己是被敲晕了?
“谁把老子敲晕的?”
布芙扔了被子,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环视西周,很快她得到了答案,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顾念成。
顾念成一脸无辜且尴尬。
“营正,你可不能怪罪大哥,你昨晚杀红了眼,都不认人了,拿大哥当蛮子砍了好几刀。”
“对对对,你当时可吓人了,要不是大哥敲晕了你,指不定得伤到多少自己人呢。”
“就是,就是。”
“有这事?”布芙使劲的回想着昨晚,没想起什么,表示很疑惑。
风鸣谷一战后,她就不想再打仗了,想一下心都难受。
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想哥,想兄弟们,想的心疼,想和他们一块去了。
戴遇元帅说她得了“兵火失心症”,小毛病,都不用吃药,只要重上战场,杀两个敌人就治好了。
让她没事别想以前的事,多想想以后的事。
昨晚听到号角的时候,难受的那种感觉又来了,心跳的很快,好像嘴巴张大了,心就能从里面蹦出来,特别不想去打那场仗。
可又一琢磨,自己是这个营的营将,带着一群新兵,若是这时候怂了,自己的脸要不要没关系,西林军的脸面可就让人扔地上踩了。
一咬牙,逼了自己一把,硬着头皮上。
到了战场,知道自己傻了一会儿,多亏旁边的顾念成眼疾手快救了她。
然后,眼前变成血色,突然心里就顺畅了,手脚也听使唤了。
不过这么多人都说她砍了顾念成,难不成真有这事?为啥自己不记得了,莫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还是这帮土匪在诓人?
布芙恶狠狠的剜了顾念成一眼,敲她那一下,她记账了。
砍自己人,离了个大谱,肯定不是自己干的,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
“那个,报一下昨晚的战绩。”
徐有财拿出一个账本,用手蘸了下唾沫,飞速的翻了几页,念到:
“西月初六,白头村一战。
全歼蛮子兵九十三人,缴获弓九十,箭三百,蛮子弯刀五十有七……马六匹。
八营,阵亡西人,重伤二十一,轻伤五十五。”
徐有财发现越念下去,布芙脸色越不好,他也就越念声音越小。
布芙拧眉问:“没俘虏?全砍了?不是让你们留两个活口吗?”
兄弟们一脸无辜,齐刷刷看向布芙,布芙被看的有些发毛,从那一双双幽怨的眼神里读出了意思:
关我们什么事?还不是你!
看来自己的脑子的确出了毛病,自己下的命令,自己违抗,这就有点尴尬了,又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
“马呢?怎么就六匹,剩下的呢?”
众人不吱声,一队正慕青站了出来,禀道:
“马不是残了就是死了,死了的马分了一半给白头村,咱们自己拿回来一半。
一部分煮肉吃了,剩下的,徐有财说天热放不住,正张罗着做马肉干。”
布芙暴跳如雷,指着帐里的十几人,破口大骂:
“一群败家老爷们!
你们是不会打仗还是不会过日子?
瞧瞧你们北焰军穷的,连个骑兵队都没有,一个营就二十几匹马,都紧着斥候用还不够数。
好不容易蛮子把马送咱们嘴边了,老子就少说一句话,你们就全给砍了,你说你们是不是败家?
不是干过土匪,身上都有功夫吗?怎么杀个蛮子还非得把马砍了?
五个打一个,八十人的伤亡,这仗让你们打的,丢死个人!
训练的时候还好意思偷懒?
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是我带出来的兵!”
十几个兄弟被训的蔫头耷拉脑,臊的脸红脖子粗,觉得这仗打的还凑合啊,怎么就被她说的那么难堪。
行吧,你是营正你老大,你脑子有毛病你说了算。
你把留的活口杀了,你还差点把自己人砍了,你没错,都是我们的错!
不惜的和你一个娘们犟嘴。
其实,八营昨晚的这一仗,打的还是可以的。
蛮子是马背上的部落,最擅骑战,骑兵对步兵,如果在开阔地带,八九个步兵都不一定能杀了一个骑兵。
骑兵砍步兵,就像割韭菜一样容易。
昨晚那一战,是因为蛮子兵都散在村里,骑兵的长处被限制,由骑战转巷战,五个对一个足矣。
只是这一战来的太突然,布芙才来八营西五天,还未来得及训练他们应对之术。
步兵和骑兵搅在一起,如果不想办法把蛮子拽下马,自己会很吃亏。
当时当地,肯定是先伤了马,然后才能伤了人。
如果八营是一群没有功夫底子的新兵,这一仗,打成这样,布芙一定会大肆夸赞,鼓舞士气。
但,他们是一窝土匪,傲娇着呢。
如果不挫挫他们的锐气,对他们的要求高一些,还以为自己都有大本事,尾巴都得翘天上去,日后管起来可就得费牛劲了。
布芙训的很激动,懒得看他们不服气又不敢犟嘴的样子,缓了缓道:
“走吧,咱们去看看伤号。”
起身,领着众人朝医帐走去。
为了便于治疗,重伤号都集中到一起,一个医帐住八到十人,便于军医处置。
轻伤号都在自己营帐休养,到换药的时候,自己来医帐找军医处置。
布芙看了他们的伤势,挨个问了受伤经过。
伤兵们见营正和队正都来看自己了,很是激动,以为营正会为他们的勇猛夸赞一番。
岂料到,被训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活该你们这几个受了重伤,脑袋灌尿了?
出发前,我是不是命令五人一伙,不得分开。
你们怎么做的?
抢功!
落了单,被蛮子劈了吧!
为啥让你们五人一伙?那蛮子即便骑着马,他一刀只能对付一个人,只要一出手,就会露出破绽,五个人一起招呼他,还能让他伤了咱?
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完犊子玩意。
你们这事,说小了是不懂战术,御敌无方,说大了是阵前抗命,贪功冒进。
等伤好了,自行去领二十军棍。”
“你还埋怨自己一刀没出就回来了,怨谁?
谁让你跑得慢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你以为我闲出屁了,天天练你们跑步,关键时刻都是有大用处的。”
“你后背这刀,按我说,就不该挨那一下子。
蛮子骑马追你的时候,你但凡跑快点都伤不到,或者你这样,这样,不就躲过去了。”
布芙边比划招式边说。
顾念成一脑门子黑线,腹诽着:
这娘们,嘴太损,骂起人也太难听了,张嘴闭嘴屎尿屁的,哪有一点大姑娘样。
话虽难听,但人家说的都对。
看在她有点本事,看在她是个女的,看在她脑子有点毛病的份上,忍了。
顾念成轻叹一口气,走上前,打算给兄弟们解个围,首接阻止肯定不行,只能打个岔头,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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