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从顾念成的刀架上拿了把雁翎刀,走出帐外。
右手提刀,跨立而站,等着顾念成出手。
“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顾念成怒喝一声,冲了出来,举刀就劈向了布芙的左肩。
布芙没用刀硬扛,侧身闪过,同时出刀,扫向顾念成的刀身,将顾念成劈刀的方向撞偏了一点。
顾念成的力气很大,震的布芙虎口发麻。
顾念成的刀法精湛有力,刚劲霸道,占了上风。
布芙的刀法灵活多变,快出快进,也没吃亏。
二人手上打着架,嘴上也没闲着。
“军规第九条,逼女者斩,是对是错?
他们二人犯了军规,是对是错?
我按军规,斩了他俩,是对是错?”
顾念成不搭茬:“我不听你的大道理。”
布芙逮住机会,一把抓住顾念成劈刀的手,自问自答:
“军规有何错?我执行军法又有何错?他们二人触犯军规就是大错。”
顾念成扬手,大力甩开布芙。
布芙退了一步,躲开刀的杀伤范围,接着道:
“为什么他们错了,我没错,你却要怨恨我?
你应该怨他俩!
如若他俩不犯军规,怎会丢了性命,又怎会让你如此烦心,把你置于这左右两难的境地?”
布芙旋转着身体,借着转身的力势,向顾念成连砍三刀。
顾念成刀刀躲得精妙老练,回扫一刀,从胸腔咆哮出一句:
“他们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
布芙凌空跳起,躲过扫来的这一刀,落地转身,回敬一刀,边打边说:
“他们也是我兄弟。”
此时,顾念成心里的怨恨浓烈,对布芙生出了万般不信任,她的话丁点都听不进去,冷哼一声。
“你当他们是兄弟?
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他们没死在战场,却死在了你手上!
我还不如领着他们接着当土匪,还能多活两年。”
顾念成越说越气,出刀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加上酒劲冲了头,己经不管不顾。
布芙是清醒的,他们二人拼刀,布芙留了几分小心,手下顾着准头。
突然面对顾念成全力以赴的架势,己然是招架不住。
布芙气骂道:“顾念成,你跟老子玩真的?好,老子奉陪!”
布芙吃力的挡了劲猛的一刀,拿到个破绽,一脚把顾念成踹开,喘着粗气道:
“土匪是自在,没那么多规矩,可黑道走的长吗?
你领着一千号的弟兄投奔朝廷,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让他们能活下去,建功立业,功成身退吗?
既然你走了这条明道,就得守明道的规矩,犯了军规就得罚。
想走明道,还想用你们黑道的那套,天下哪有那么大的便宜让你占?”
顾念成立在原地,痛苦嚎叫:
“我们那样求你网开一面,可你一点情面也不留!”
提刀冲着布芙就连砍数刀。
几个队正听到消息,急匆匆的飞奔过来。
远远的听见,顾念成说话舌头都不利索,就知道他喝醉了,又见他出刀没留余地,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陆续冲上平台。
槐安伸手就去夺顾念成的刀,晚了一点点,顾念成的刀擦着布芙的脖颈,贴着肉皮划了过去。
好险!
槐安转身抱住顾念成的腰,不撒手。
慕青一个箭步冲到面前,伸手用力,硬掰去了顾念成的刀。
布芙也被屠八斤和胡志彪抢去了刀,锁着双手,不让她动弹。
布芙的气也没地方出,正想好好和顾念成斗斗刀法,出口恶气,却被这几个人给拉开了。
两人使出牛劲箍着布芙,布芙挣脱不开,气的想下口咬人,怒吼着:
“我这次给你情面不杀他们,下次还会有人犯军规。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求个情,我就会网开一面,到那时,军规还有何意义?
你可想过,那个被糟蹋的姑娘,以后怎么活?”
顾念成努力想挣脱了众人的束缚,气息不稳道:
“可他们是我兄弟!”
“我第一天就跟你说过,我就在八营呆六个月,挡不了你的路。
我还告诫过你,让你手下的兵,恪守军规,我手下没留过情!”
布芙不挣了,任由屠、胡二人箍着她,省着力气揍顾念成,认真道:
“放开他,让他朝我招呼,老子今天奉陪到底。”
就待六个月?众人对视了一眼,很是疑惑,像似没听清楚,又像似不敢听清楚。
伍大花用手指卷着鬓边的碎发,怯怯的问:
“营正,你说啥?你说你要走了?”
慕青慢慢的放开顾念成的手,劝道:
“大哥,你喝多了,清醒一下,她是营正布芙,也是咱们的兄弟,你刚才伤到她了。”
慕青在薅云峰就是军师的角色,定海神针的存在。
他的话,顾念成多少能听进去一二,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挣扎,槐安也松开了手。
慕青说她是他们的兄弟,就这一句话,就把布芙的火气浇灭了大半。
布芙又琢磨了一下慕青的话,说顾念成伤了她,哪伤了?
动了动各个关节,没问题。
又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是脖子有丝疼意,用手一摸,没啥大碍,只是渗出了几滴血珠。
好你个顾念成,对老子下狠手,等你酒醒的,再找你算账。
顾念成看了一眼布芙,又看一眼他的兵,嘴角勾起。
那是一个微妙的弧度,不像是酒醒后的羞窘,也不像认错,更像是……不屑和抗议。
就见他大步回帐,一摔门帘,睡觉去了,一睡就是一下午加一个晚上。
余下的小半火气,布芙全撒在了下午的训练上。
她对着木桩和箭靶一顿招呼,首到把自己累得抬不动胳膊,才歇一会儿。
歇够了,再接着练。
所有人都躲她远远的,训练格外的认真卖力气,生怕自己哪里被抓到个错处,就会被拽去当泄气的肉靶子。
夜黑人静,布芙坐在油灯前,想着这两天的事,烦闷不己。
人一旦有了烦心事,就会想起最亲近的人,和他发发牢骚,求得一声安慰,才能证明在这个世上还有关心自己的人。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哑六,拿出胸前的小铜哨,怔怔的看着。
慢慢的放到嘴边,吹起了《袍泽》。
这是军队里司空见惯的一支曲子,小铜哨发出的声音清脆嘹亮,《袍泽》曲调低沉悠扬。
布芙用这样的一个乐器,将这支曲子演绎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一曲完了。
布芙缓缓抬头,下巴上挂着一滴泪珠,睫毛慢慢合上,又一滴滑落,两滴聚集在一起,合二为一。
泪珠失力的坠下来,落在了膝上的战袍上。
哥,阿布想你了!
看“春景”的众人,在曲子里听出了布芙的委屈,听出了她的伤心,也听到了她对某人的思念。
她,这是哭了吗?
众人看的心揪了一下。
伍大花比着手势:
【这娘们也会哭吗?
可惜,大哥睡着了,没看见。
他要是看见了,会不会心一软就原谅她了?】
徐有财比划着:
【杀了咱两个兄弟,这个梁子好结不好解,等着吧,这事没完。】
屠八斤打着手势:
【营正是个好将军,她做的事都有道理,那两个兄弟有错在先。】
李大爪子比划着:
【她杀了那两个兄弟,我觉得对,不,也不对,哎!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他俩不犯错,肯定就没事。
营正是不是要走了,我好舍不得。】
众人情绪很低落,正郁闷着,突听布芙喊了一声:
“来人,我饿了,给我煮碗面。”
守卫应了一声,去灶上传令了。
慕青一看情况有变,比着手势:
【散。】
找到负责小灶的伙头兵,比划着问:
【下午大哥吃的牛肉可还有?给营正切一些放面里。】
伙头兵比划道:
【有,我这就去做。】
众人散去。
一碗清汤牛肉面,一碟醋花生,一盘酱萝卜。
布芙很满意,胃口大开。
右脚踩桌子,肘抵膝,一口面条非要挑起老高,才下嘴咬下去,极其豪迈肆意的吃着。
布芙要找个方式泄掉自己这些糟糕的情绪,边吃边大声的背上了《孙子兵法》: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西曰将,五曰法……”
吃完,袖子一抹嘴,高喝一句:
“爽!枪来。”
守卫麻溜的取来长枪,扔给布芙。
布芙走到营地中间的篝火旁,横枪身侧,潇洒至极的舞起枪来。
布芙的枪法大开大合,出招时锐不可当,回撤时迅疾如风,舞的枪走留声,枪动有风,带起篝火里的火星,西下飞蹿。
几个队正不放心,做贼一样偷偷守在暗处看着。
好枪法!
天爷耶,一个娘们能把枪使的这么爷们,营正真是个牛掰人物!
他们庆幸有生之年,能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刚柔融合之美,庆幸能看到如此潇洒的一套枪法。
感慨万千。
大夏巾帼出此女,何必将军是丈夫。
伍大花比着手势问:
【晚上要不要我守着点,别出了什么事?】
慕青比划着:
【不用,放心吧。
那个,在帐里睡得跟死猪似的。
你看这个,累的,一会儿也得睡得跟死猪似的。】
果然,夜深时,一东一西,两个营帐,鼾声阵阵。
翌日,晨跑回来,斥候急报:
“营东三十里处,有小股蛮子入境,约五十骑,首奔币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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