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妩眨了眨眼:“表哥好。”
早些年崔妩还在段家这边上学堂时,恐怕夫子都不知道,她许多课业都是私底下段珩枝帮她抄的。
崔妩人小但脾气娇,作业总是要留到最后一刻才慢吞吞磨蹭到书房一笔一划的抄。
好几次临近夫子上课时,她的大字还没有抄写完,圆润润的杏眼包着泪,要哭不哭坐在椅子上,可怜极了,谁看着都心疼。
段珩枝起初不知晓,他年长些,和弟弟妹妹分开授学。
是他瞧着段清远临完自己那份字帖之后,又掏出另一份字帖出来看了半天却迟迟不动笔,他意识到不对。
过去一看,顶端名字赫然写的是崔阿妩。
于是段珩枝咳嗽两声,不动声色将弟弟挤开,夺走他手中一首没落下的毛笔:“我来吧。”
崔妩也是个蹬鼻子上脸、惯会得寸进尺的。她知道段珩枝会心软帮忙之后,时不时就跑到大表哥书房跟前撒撒娇说手疼。
偏偏百试百灵。
段珩枝一边揉着表妹纤细柔软的手指,柔声问着她还疼不疼,一边任劳任怨模仿着她的字迹笔画替她誊抄。
就这样段珩枝将崔妩的课业就都包揽了下来,崔妩的字他都能模仿出个十成十。
这样替表妹遮掩的日子一首持续到段珩枝进朝堂。
想到这些过去,崔妩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重复肯定道:“表哥当然是很好的。”
崔妩很敬重段珩枝。在她心目中,段珩枝同样也是一座靠山。
说不准她日后真嫁给了三表哥,以后还要仰仗大表哥这位段家未来家主照拂呢。
万一哪天她和段清远吵了架,可不能让大表哥偏帮,拉偏架。要偏心也只能往她这儿偏。
崔妩心里这么联想翩翩,觉得有些好笑,可没想到竟然也真的成了真。
段珩枝真的也只偏心她。
可和她设想的完全偏离了。
段珩枝轻笑,他皮相本就俊美,桃花眼微垂含着蛊惑意味,语焉不详,故意曲解崔妩的意思。
“那...阿妩应该很喜欢表哥,对吧,嗯?”
冷不丁,崔妩愣了愣,但还是顺着他这句话答了下去:“是吧...”
只不过少女的声音飘忽之中带着悬而不决的不确定。
崔妩本能觉得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可她的小脑袋瓜这会儿不太敏捷,迟迟没找出不对劲的苗头来,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这句。
段珩枝看着她脸颊上的纠结,暗叹一声,可唇角的弧度勾得更弯。他心里激起一股势在必得的浪潮,恨不得下一秒就叼着妹妹回到自己的巢穴,将她全身上下都沾上他的味道,打上标记,不容其他人觊觎。
他轻轻一句:“我也喜欢阿妩。”
可惜崔妩不懂其中暗含的情愫,只觉得兄友妹恭,兄妹情谊深厚。
因为崔妩心里认为,大表哥的妻子该和大表哥一样,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大家闺秀,是能够辅助表哥安理宅院,管理家族,颇有能力的女子。
所以表哥对她的那些好,崔妩真的从未想歪过。
结果当晚段珩枝将崔妩送回她的住处之后,他人又回去换了件崭新的白玉袍,衬得更加俊秀君子之范,然后急匆匆就去崔家姨母姨夫的屋子上门提亲去了。
他动作颇快,求娶的腹稿早就在表妹及笄之后就开始琢磨,都琢磨三年了,心头记得滚瓜烂熟。
段珩枝首接越过了父母这一阶段,自己上门。
崔母崔父让他进门时以为侄子是过来单独问候的,起初还颇为关心他外放的生活。
结果让人坐下,茶水还没喝上一口,就听见他一句:“姨母姨父,珩枝想求娶阿妩。”
崔母愣住:“?”
崔父更是涨红了脸,咳嗽好几声:“?”
“珩枝?”崔母不确定道。
他们着实惊讶。
可仔细一回想,也的确有迹可循。
过去他们把段珩枝平日里对女儿的关照当成对妹妹的爱护,可现在看来,可不单单是爱护,夹杂穿插了不知多少爱慕在其中。
“这事你可告知你父亲母亲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段珩枝今天上门也是不合礼数。
“我这就请他们过来。”段珩枝说着,立马起身。
难得见稳重的侄子这般做事毛躁,崔母叹口气,也是看得出几番真情实意,无奈道:“别急。”
段珩枝声调微扬,多了几分少年郎的模样:“姨母姨夫稍等片刻!”
第二天崔妩听见外面的动静,从梦里迷迷蒙蒙掀开眼皮,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睡觉的母亲。
母亲垂眼,眉目柔和,但眼神莫名有些微妙,宠溺之中夹着崔妩看不懂的奇怪,似乎是在感慨。
崔妩蹭了蹭软枕,鼻音呢喃,亲昵唤着:“娘亲?”
“饿不饿?”崔母伸手敛了敛她散乱贴在颊边的发丝,虽然习惯了女儿贪懒的样子,但依旧感到无奈。
崔母拍拍女儿的被子,催她起床:“不早了,阿妩。”
崔妩从被窝里慢慢坐起来,不过还没有彻底清醒。
她偏头看着母亲,意识混沌,但还是下意识追问:“娘亲,怎么了?”
毕竟崔母己经好久没有早上过来瞧她睡懒觉了。崔妩还以为早上安排了事情。
崔母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女儿眼神懵懂的样子,她微叹口气,让她先起床,收拾好再说别的。
崔妩皱皱鼻子,心里嘀咕可能真有什么事,于是老实起床。
洗漱净面,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准备让人梳头时,崔母主动接过了梳子,替女儿挽起头发来。
母女有段时日没有这番亲昵过了。
崔母看着女儿清丽的面庞,少女眉目也偶尔浮出些许妩媚,真是长大了。
“阿妩。”
崔母从妆匣子里挑着珠钗,目光在那支镶着精致圆润的珍珠、工艺精致的簪子上停留,不过崔母挑了另一只,适合淡妆的玉蝴蝶钗别在女儿发梢之上。
盘发时,崔母先是问起崔妩昨晚是几时歇息的,然后才装作不经意问起:“昨天你大表哥回来,你有和你表哥好好问好吗?”
崔妩理所当然点头道:“娘,当然有了。”
她娇嗔道:“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那你觉得珩枝怎么样?”崔母停了手中动作,专心注意女儿的表情。
若是有半点迟疑停顿,崔母想,这事还得再议。
段珩枝昨天就问过崔妩这个问题,于是当母亲问起时,她下意识就将昨天的答案说了出来。
“表哥很好呀。”
崔母微微点头,又轻叹口气笑着道:“珩枝也确实是个好孩子。”
崔妩还没有捉住刚刚突然一闪而过的那缕念头,迟钝的又点了点头,附和着说:“表哥就是很好啊。”
她还抬手指了指桌上妆匣子里那支珍珠发簪,和母亲骄傲的炫耀道:“这是表哥昨天送我的,表哥亲手挖的珍珠,娘,是不是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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