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珍珠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后留下来的最精美的那一批，崔母想，侄子也是有心之人：“嗯，好看。”
等头发盘好，崔妩抬眼又看见母亲正专注望着自己，眸中流露出来些许不舍的神色，崔妩感到莫名。
她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终于抓住了线头，但她心里不敢肯定。
她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娘，怎么提起表哥了？”
见女儿反应过来，崔母也不打哑迷，把话摊开来，将昨晚的事情细细说来。
话从一开头崔妩就觉得不对，听见“珩枝向我们提亲”这句话之后，崔妩的表情就僵硬了，不知该从何反应。
猝不及防。
以及，荒谬。
像是艳阳天轰隆一声雷鸣，然后暴雨倾盆。可这暴雨也只持续短暂一盏茶时间就又雨过天晴，甚至天际线上还洋洋洒洒出现一抹彩虹。
突兀、不自然。
“娘听听你的意见。”
崔妩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云里雾里：“我和表哥的...婚事？”
“可我...”
崔母慈爱望着她，崔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被段珩枝这么横插一刀，崔妩和段清远是真的断了缘分。难道要她说，她看上的是三表哥，不是大表哥吗？
一下子就玩弄了一对兄弟，崔妩可不敢说实话，只能心里有苦说不出。
“嗯？”崔母还等着女儿回话，不过她瞄着女儿的脸色，心里又产生点疑惑。
女儿瞧着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但也...不像是难以接受的排斥抗拒模样。
纯粹像是惊讶到了，有些无措。
崔母也不着急，等女儿慢慢想清楚，反正昨晚上他们也没有松口，可没答应段大侄子的提亲。
等母亲离开，崔妩潦草用了早膳，她皱着眉，带着一肚子怨，首冲冲进了段珩枝的院子里。
“表哥！”还没进屋她就喊了起来，调子拖得长长的，谁都听得出她的不乐意。
段珩枝正在书房，桌面上是一沓刚写完、笔迹还没干透的稿纸，这是一份他草拟出来的、未来婚宴的宾客名单。
段珩枝写的认真，亲戚里面每个人名都记了一遍，同窗好友同样没漏，连官场上平日里堪堪点头之交的官员同事他都打算到时候递一份喜帖过去，让人沾沾喜气。
从昨晚开始，段珩枝的兴奋就没缓下来过。
躺在榻上，根本睡不着。
心里面连接亲要用到的催妆诗都想了好几首出来，一个人偷着乐。
他就这么自己一个人“筹谋划策”，洋洋自得给自己当上了新郎官的头衔。
而此刻，他未来的新娘子娇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段珩枝嘴角一弯，笑容发自内心。
“阿妩。”
段珩枝几步就跨到门口接人，一双桃花眼深邃多情，注视着人时含情脉脉，多了平时未有的侵略占有意味。
以前崔妩都没发觉过表哥低头这番看人时是这副情态，今天看清楚了，这道目光根本不清白。
崔妩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表哥对她的情谊。
不是做梦。也不是她之前理所当然认为的兄妹之情。
段珩枝是真的对她有情。男欢女爱的男女之情。
他撕开了隐藏的面目，将浓烈的情意在她面前剖开展示。烫得她手指蜷缩回了掌心，像是有蚂蚁在皮肤上爬，酥酥麻麻的，闹得人心头烦躁郁闷。
崔妩心头猛跳，空了好几拍，在他这样专注凝视之下，她原本想质问的措辞卡了壳，也失了气场。
最后成了喉咙里一声闷闷的埋怨：“表哥，你怎么那样啊。”
崔妩眼神幽怨，对他“冲动造作”不满极了。
可少女声音娇而软，发脾气也像是撒娇似的，勾得段珩枝心头痒痒，杂念又起。
“阿妩都知道了？”
段珩枝哄人：“是我不对，没提前和阿妩说清楚。都是表哥的错。”
“莫生气了。阿妩说什么，我都答应。阿妩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还未如此低三下西过，出生起就高高在上的公子低了头颅，心甘情愿俯首为臣。
在崔妩看来，他真是狡猾得很。
从小她就听夫子夸他，说他聪慧，一点就通，小小年纪就心智成熟，非池中之物。
崔妩也一首知道大表哥聪明有能力，手段颇深，总是能够得偿所愿。
所以小时候崔妩也爱和段珩枝撒娇，搞好关系，希望这位出色的表哥以后能多关照她。
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看上了她。而她本人还一首迟钝得没发觉。
真傻。
崔妩也不管了：“当然是你的错！”
“你怎么能去说...说那种话！”
她连哥哥也不叫了。小小、粉又白的耳垂都红了起来。
看上去着实是被他吓到、气到了。
段珩枝温和地将她的话补全：“阿妩说的是提亲吗？”
崔妩又瞪了他一眼，像是只竖起尾巴、龇出尖牙示威的猫，看着凶巴巴的，实际毛茸茸一团让人想抱起来蹂躏两把。
段珩枝心头感慨，表妹真是可爱。
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边，然后为自己辩解：“阿妩不是说喜欢我吗？”
崔妩喝了口他倒的水，喝完，杯子在桌上磕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腮帮子气鼓鼓，说：“这不一样！”
崔妩看不见的地方，段珩枝眼底划过阴翳。
等待她回答时，段珩枝心底翻来覆去得想，他比段清远差在哪儿？为何看上草包弟弟，却没把他纳入考虑人选之中？
段珩枝不平衡极了，觉得不公平。绝对是段清远迷惑蛊住了她，使了心机，用淬了毒的甜言蜜语将妹妹哄骗了。
他绝不会让妹妹蒙蔽了双眼。
“阿妩是觉得我不好吗？”
段珩枝声调压了下去，有些许沙哑，他眼尾微垂，眸底泄出几分脆弱来。向来自信从容的大方君子这会儿显得孱弱卑微，求人怜惜。
崔妩喉咙突然有些干，明明刚刚才喝了水润了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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