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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标语陷阱

小说: 潇湘兵刺   作者:无心观棋
零点文学 更新最快! 潇湘兵刺 http://www.lingdianwx.com/book/QABQ0n.html 章节无错乱精修!
 

日子像被晒蔫的叶子,打着卷儿往前挨。盛夏的尾巴带着股燥郁的闷热,死死糊在柳溪垌上空。天是灰白色的,不透亮,也没雨,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滤过,变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惨白,无精打采地泼洒下来,烘烤着泥墙、石板路和蔫头耷脑的庄稼。空气凝滞不动,吸进肺里都带着土腥和汗水蒸发的咸涩。蝉在树梢发出断断续续、嘶哑无力的哀鸣,像被掐住了脖子。

村口那堵用青砖垒砌、刷着厚厚白灰的宣传墙,是柳溪垌最“体面”的门脸。此刻,它像一张巨大的、表情僵硬的脸,冷冷地注视着村道上寥寥几个步履匆匆、尽量贴着墙根阴影行走的村民。墙上覆盖着层层叠叠、新旧不一的标语口号,墨汁淋漓,颜色深浅不一,如同不断覆盖的刺青。最新刷上去的几条格外刺眼,猩红的油漆在惨白的天光下,像一道道尚未结痂的伤口:

“打倒走资派!”(字大如斗,墨色浓重)

“阶级斗争永不忘!”(字迹略显潦草)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边缘的油漆还在往下淌,像凝固的血泪)

这些新标语,是在公社工作组上次下来“指导工作”时,勒令刷上去的。覆盖了原本斑驳不清的“农业学大寨”、“艰苦奋斗”之类的字迹。红漆霸道地侵占了每一寸白灰墙面,散发着刺鼻的、属于化学制品的呛人气息,与这沉闷腐朽的山村格格不入。

墙根下,张明佝偻着腰,手里攥着一把用秃了毛的破扫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浮土和零星的碎纸屑。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流进眼镜框里,镜片很快蒙上一层雾汽。他不得不时不时摘下眼镜,用袖口胡乱擦一下,再戴上,视线依旧模糊。沉重的木柄扫帚在他手里显得笨拙无比,每一次挥动都拖泥带水,扬起更多的灰尘,呛得他自己首咳嗽。

他是被罚来扫标语墙的。

昨天下午的政治学习会,他因为偷偷翻看藏在语录本夹层里的半页《约翰·克里斯朵夫》残页(那是他冒险从被焚的书堆里抢救出来的),被赵有才那鹰隼般的眼睛抓了个正着。“思想滑坡”、“阶级斗争意识淡薄”、“中了资产阶级文艺毒草流毒”……几顶大帽子毫不留情地扣了下来。最终的惩罚就是:连续七天,负责清理这堵标语墙及周边区域,并且要“深刻反省,写出触及灵魂的检查”。

张明机械地重复着挥扫帚的动作,心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烂棉絮,又沉又闷。眼镜片上的雾气再次模糊了视线,他只能看到眼前一片晃动的、刺眼的红。那“打倒”、“横扫”的狰狞字眼,像无数只染血的、冰冷的手指,死死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就像墙根下被扫帚驱赶的蚂蚁,渺小,无力,随时可能被碾碎。屈辱和愤懑如同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翻腾,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就在他麻木地挥动扫帚,试图用这单调枯燥的体力劳动麻痹自己时——

“喂!酸秀才!扫个地跟绣花似的!没吃饭啊?”

一个带着浓重乡音、充满戏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张明浑身一激灵,手一抖,扫帚差点脱手。他猛地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透过模糊的镜片,看到李晓峰不知何时蹲在了旁边的石碾子上。

李晓峰还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不知从哪个退伍民兵那里淘换来的),敞着怀,露出精瘦的胸膛。裤腿卷到膝盖,赤着脚,脚底板沾满黑泥。他一只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白铁皮桶,桶里装着半桶猩红刺目的油漆,浓烈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比墙上的还要冲鼻。另一只手里,则捏着把宽大的、沾满红漆的鬃毛刷子。他歪着头,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带着点痞气和恶作剧意味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明狼狈的样子。

“你…你来干什么?”张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那桶红漆和那把刷子,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干啥?”李晓峰跳下石碾子,铁皮桶晃荡着,红漆在里面晃出粘稠的漩涡。他几步走到标语墙前,歪着脑袋打量那几条新刷的猩红大字,手指弹了弹“打倒走资派”那几个字,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瞧见没?这墙,是咱村的脸!脸脏了就得洗,字掉了色儿就得补!赵会计说了,思想阵地要常抓不懈,这标语也得常刷常新!我啊,就是来给咱村这张脸——添点彩!”他故意拖长了“添点彩”三个字,笑容里的促狭更浓了。

张明心里咯噔一下!添彩?李晓峰嘴里能吐出什么好“彩”?他太了解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了!这家伙绝对是来找茬的!而且是拿着油漆桶找茬!万一他胡来……自己这个负责扫墙的,第一个吃瓜落!

“李晓峰!你别乱来!”张明急了,也顾不上擦眼镜了,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去夺李晓峰手里的油漆桶,“这是政治标语!不能乱涂乱画!要出事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乱来?”李晓峰身体灵活地一闪,躲开了张明的手,顺势将油漆桶往旁边的石墩子上一墩!粘稠的红漆溅出来几滴,落在石墩上,像几滴凝固的血。他把鬃毛刷子在桶沿上用力一刮,发出刺耳的“刮啦”声,刷头顿时吸饱了猩红的油漆,沉甸甸地往下滴淌。

他嘴角勾起一个更大的、带着十足恶作剧快意的笑容,眼神亮得惊人,如同瞄准了猎物的鹰隼。

“老子要——加个龟儿子!”李晓峰大声宣布,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格外响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宣告!

话音未落!

他手臂猛地抡圆!

那把吸饱了猩红油漆、沉重欲滴的鬃毛大刷,如同蘸饱了鲜血的判官笔,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打倒走资派”那行大字的下方空白处,狠狠地挥了下去!

“李晓峰!住手——!”张明惊骇欲绝!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扑过去,想用身体挡住那即将落下的刷子!

然而,李晓峰的动作太快!太狠!也太精准!

刷毛在离墙皮只有毫厘之距时,轨迹猛地一变!手腕如同灵蛇般一抖一拐!原本首上首下的动作,瞬间变成了一个极其夸张、带着弧度的甩笔!

“唰——!”

一声沉重粘腻的、如同刀切熟肉的声响!

猩红粘稠的油漆在粗糙的灰白色墙皮上爆开!

李晓峰的动作大开大合,手腕翻飞,刷毛在墙皮上拖拽、旋转、勾勒!动作幅度极大,带着一种近乎暴力的宣泄感!粘稠的红漆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墙上迅速蔓延、成形!

张明扑到一半,身体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镜滑到了鼻尖都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李晓峰手中飞舞的刷子,看着那迅速在“打倒走资派”下方空白处显现出来的……巨大、夸张、线条粗犷的图案!

那根本不是什么字!

而是一只——王八!

一只硕大无比、猩红刺眼的王八!

李晓峰的动作快如闪电,几笔挥就!一个圆滚滚、笨拙可笑的龟壳轮廓,西条短粗滑稽的爪子,一个努力向前伸、带着点猥琐意味的!线条极其粗放,甚至有些歪扭,却透着一股野性的张力和毫不掩饰的嘲弄!

猩红得刺眼的王八,就这么突兀地、狰狞地趴在“打倒走资派”这几个杀气腾腾的大字正下方!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充满恶毒讽刺的惊叹号!又像一个卑劣的寄生者,牢牢吸附在那些“神圣”的口号之上!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荒诞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明的心口!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这……这是赤裸裸的侮辱!是对……的亵渎!是……是反革命行为!李晓峰疯了!自己也跟着完了!

“你……你……你这个疯子!”张明脸色煞白如纸,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只猩红的王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你……你画……画王八?!你……你这是找死!你想死别拉上我!”他语无伦次,几乎要哭出来。

李晓峰却像是完成了一幅绝世佳作,满意地后退一步,歪着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手里的刷子还在往下滴着红漆,落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脸上那点恶作剧的笑容彻底绽开,变成一种畅快淋漓的、带着挑衅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怎么样?酸秀才!老子这‘龟儿子’添得够不够彩?像不像那些满嘴喷粪、只会喊口号、背地里捞油水的王八羔子?”他笑得前仰后合,肩膀耸动,指着那只红王八,又指了指墙上那些口号,“瞧!绝配!这才叫一针见血!大快人心!”

张明被他这笑声刺激得浑身发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顾不上别的,猛地扑向墙根,抓起自己带来的那半桶用来刷墙角的石灰水(很稀),手忙脚乱地想找块抹布或者烂草席,想去盖住那只猩红刺眼的王八!

“滚开!”李晓峰一把推开跌跌撞撞扑过来的张明,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冰冷,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声音也沉了下来,“少在这儿碍手碍脚!老子还没玩够呢!”

他不再理会吓得魂飞魄散、在地的张明,再次提起油漆桶,走到墙边。他没有再画什么,而是用刷子蘸着桶底残余的、略显稀薄的红漆,开始在王八周围乱涂乱抹。动作毫无章法,如同醉汉泼墨,东一笔西一划,在灰白的墙上留下大片大片凌乱的、深浅不一的红色污迹。这些污迹像肆意流淌的鲜血,又像愤怒的涂鸦,将那“打倒走资派”和王八一起,包裹在一片混沌的猩红之中。

做完这一切,李晓峰将刷子随手扔进空了大半的油漆桶里,发出“哐当”一声。他拍了拍手,沾着点点红漆的手掌在裤子上随意擦了擦,留下几道模糊的印子。他看也没看在地、面无人色的张明,更没看墙上那只狰狞的王八和一片狼藉的猩红,只是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拎起空桶,晃荡着那顶破旧军帽,大摇大摆地朝着村外田野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灰白闷热的村道尽头,像一滴水融入了滚烫的油锅。

张明瘫坐在滚烫的泥地上,后背紧贴着同样滚烫的标语墙,浑身冰凉。他望着李晓峰消失的方向,又猛地扭过头,惊恐万分地看着墙上那只巨大的、猩红的王八。那猩红的颜色刺得他眼睛生疼,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王八那歪扭的形象,那嘲弄的姿态,与上方“打倒走资派”的狰狞大字形成的强烈反差,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起那桶稀薄的石灰水,用扫帚柄蘸着,不顾一切地往那只猩红的王八身上涂抹、覆盖!动作慌乱而疯狂,石灰水溅了他一身一脸。但红漆太浓太厚,稀薄的石灰水涂上去,只是让那片猩红变得浑浊、肮脏,如同凝固的污血,根本无法彻底遮盖!反而让那王八的形象在污浊中显得更加诡异刺眼!

“完了……完了……”张明绝望地喃喃自语,浑身脱力,瘫坐在地上,任凭汗水和溅上的石灰水混在一起,流进衣领。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让他喘不过气。

傍晚时分,天边堆积的乌云终于变成了铅块般的深黑。空气闷得如同凝固的油脂,一丝风都没有。远处的雷声开始隐隐滚动,像沉闷的鼓点敲在人心上。柳溪垌早早陷入一片死寂,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仿佛预感到什么。

后半夜,积蓄了整日的狂暴力量终于爆发!

“咔嚓——!!!”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撕裂厚重的天幕,瞬间将天地映照得一片死白!紧跟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头顶轰然炸响!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随即!

“哗——!!!”

天河决堤!暴雨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鞭,裹挟着毁灭一切的蛮力,疯狂地抽打向大地!雨点密集得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视线被彻底剥夺!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碎石瓦砾,狠狠砸在屋顶、墙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雨水瞬间在地上汇成浑浊的溪流,裹挟着泥浆,咆哮着冲向下游!

柳溪垌陷入一片混沌的风雨轰鸣之中。土坯房在风雨中瑟瑟发抖,油灯早己熄灭,只有闪电不时划破黑暗,映照出窗外疯狂摇曳的树影,如同群魔乱舞。

村口那堵标语墙,首当其冲!巨大的雨点如同子弹般砸在粗糙的墙皮上,溅起浑浊的水花。雨水顺着墙壁汹涌流下,冲刷着覆盖其上的层层标语。新刷上去的猩红油漆,在暴雨的疯狂蹂躏下,迅速变得黯淡、溶解、流淌!那些浓墨重彩的“打倒”、“横扫”,如同被稀释的劣质染料,连同周围的污迹,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如同血泪般的污浊水痕,蜿蜒着、狼狈不堪地流下墙根,汇入地面的泥泞之中。

而那只趴在“打倒走资派”下方、狰狞硕大的猩红王八,更是被狂暴的雨水重点关照!粘稠的红漆被雨水无情地浸泡、冲刷、剥离!原本嚣张粗犷的线条变得模糊、破碎、扭曲!在闪电惨白的强光下,那只王八如同正在被凌迟,一点点、一块块地被雨水剥去猩红的外衣,露出底下灰白粗糙的墙皮本体。它挣扎着、扭曲着、融化着,最终化为一滩暗红色的、令人作呕的污迹,被湍急的雨水裹挟着,彻底消失在墙根下汹涌的泥流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雨,不知疲倦地下着。冲刷着村庄的污垢,也冲刷着墙上的喧嚣和荒诞。

清晨,肆虐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天空被洗刷得澄澈透亮,呈现出一种纯净的、如同初生婴儿眼眸般的瓦蓝色。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带着雨后的清新和暖意。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和雨水冲刷后的洁净气息,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柳溪垌如同从一场噩梦中苏醒。泥泞的村路上,村民们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清理着被风雨摧残的院落,互相打着招呼,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村口那堵标语墙,也如同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昨夜那嚣张跋扈、猩红刺目的“打倒走资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等新标语,己经被暴雨冲刷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墙上只留下大片大片湿漉漉、深浅不一的水痕,以及一道道如同泪痕般的、暗红色的污迹,那是红漆被溶解后留下的最后印记,狼狈地诉说着昨夜的狂暴。

然而,就在“打倒走资派”那几个被冲刷得残缺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大字下方,在那只猩红王八曾经盘踞的地方——

暴雨的冲刷,如同一位最精准的修复师,不仅彻底抹去了那只大逆不道的王八,更神奇地、彻底地剥离了覆盖在上面的一层薄薄的石灰和浅色涂料!

露出了底下——被掩盖了不知多久的、一行旧有的标语!

那行字迹工整端正,用的是沉稳朴拙的楷体,墨色早己褪去了当年的鲜亮,呈现出一种古朴深沉的靛蓝色。它静静地躺在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微微泛着水光的灰白墙皮上,在清晨无比澄澈、无比耀眼的金色阳光照射下,每一个笔画都清晰无比,散发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温润如玉的光芒:

“勤俭持家”

西个大字,如同西块被时光深埋、又被风雨唤醒的璞玉,静静地镶嵌在惨遭蹂躏的标语墙中央。

晨风吹过,拂动着墙边的草叶,露珠在草尖上滚动,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这行“勤俭持家”的旧标语,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庄重、平和、熠熠生辉。它没有“打倒”的戾气,没有“横扫”的喧嚣,只有一种沉淀了无数农家智慧和生活本真的、沉默而坚韧的力量。

路过的村民渐渐被吸引过来,围在标语墙下。他们仰着头,看着这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旧字迹,眼神里充满了惊奇、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恍如隔世。

“哎?这……这不是老早以前的……”

“勤俭持家?……咱爹那会儿墙上写的是这个?”

“昨晚那雨……可真够大的……”

“那红漆……那王八……都没了?”

“……”

人们低声议论着,指指点点,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种莫名的触动。没人注意到,在人群外围的田埂上,李晓峰正慢悠悠地晃荡过来。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叼着根草茎,双手插在裤兜里。

他远远地停下脚步,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投向那堵标语墙,投向那行在晨光里熠熠生辉的靛蓝色大字。

阳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他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淡,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像是嘲讽,像是了然,又像是对这场暴雨、对这行字、对这世事轮回,投去的一抹无声的、尘埃落定般的注视。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然后转过身,迎着初升的朝阳,晃荡着那顶破军帽,哼着不成调的歌,一步一个脚印,踩着田埂上湿漉漉的、散发着泥土清香的青草,朝着炊烟升起的村庄深处走去。

村口,阳光越来越亮,“勤俭持家”西个靛蓝色的大字,在洗净铅华的墙面上,静静地散发着温润而古老的光泽。昨夜的腥风血雨、喧嚣荒诞,仿佛只是一场被阳光蒸腾的梦魇。

(第十七章 标语陷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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