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南方迷雾
南江市宁泽县这天气,梅雨下得像黏糊糊的糖稀,化都化不开。赵向阳蹲在小旅馆门口喝粥,心里琢磨着:上哪儿去找好棉纱呢?“小伙子!发啥呆呢?”碰巧旅馆老板娘端着大搪瓷缸子也来买早点。“老板娘,我看满大街都是卖棉纱的,您知道哪家货好吗?”“呦!买棉纱啊?德记商行啥都有,咱这儿最大的买卖,就是比别家贵点,前头十字路口就是。”赵向阳:“谢了老板娘。”我先瞅瞅近处的几家。不远处有家“正阳贸易公司”,赵向阳看招牌带个“阳”字,觉得挺亲,推门进去。一个穿皮尔卡丹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大背头油光锃亮,发胶味儿混着烟味首冲鼻子。“小兄弟看啥货?”赵向阳:“你好,我是纺织厂采购,想看看棉纱。”“那你可找对门了!别处你找不到比我这儿更好的,喏,样品!”说着打开木箱,雪白的棉花在灯底下泛着光,看着是比厂里用的新疆棉还细软。老板挺大方,赵向阳顺手捏了把棉花,手指头突然碰到个硬东西,一小撮化纤丝藏在棉花团里。他脸上没露,悄悄揪下来塞进袖口。“咋样?”赵向阳:“我再上别家转转。”“啥意思?货也不问价就走?你是不是诚心买?没规矩!”赵向阳嗓门一下子高了,从兜里掏出那撮化纤丝:“你这掺了涤纶的货,也好意思说规矩?”话刚说完,里屋出来俩壮汉,腰里别着BP机。赵向阳往后小退半步,背靠着木头文件柜,扫视着眼前仨人。“误会误会!”老板赶紧打圆场,“小兄弟懂行,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去哪儿都一样是这货,价钱好商量!”“对不住老板,我只要顶好的货。”说完转身就走。老板在后面冷笑:“行!我倒要看看你能买到啥好货!”赵向阳心里明白了,这帮卖棉纱的八成是串通好的。他忽然想起旅馆老板娘提的“德记商行”,决定去看看。走到十字路口,看见个门脸特气派的地方,烫金大字“德记商行”。赵向阳走进去,瞧见旁边摇椅上躺着个老头,穿着大红大绿的花褂子,手上虎口有道大疤瘌,右手食指还少了半截,红光满面地眯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养神。柜台里穿西装的年轻人看见他:“先生需要点啥?”“买棉纱。”赵向阳说。“好嘞,您跟我到后边看样品。”赵向阳跟着年轻人到后厅,捏了捏棉纱样品,也掺了假,摇摇头出来了。走到大厅台阶那儿,光顾着打量摇椅上的老头了,忘了脚下,“啪叽”摔了个大跟头!帆布包里的酒壶“咕噜噜”滚到了老头脚边。老头眯缝的眼睁开了,瞅了瞅赵向阳,正要接着闭眼,瞥见脚边的酒壶,眼睛“唰”地亮了,拿起来仔细看。“过来!”老头冲赵向阳喊了一嗓子,“这酒壶谁给你的?你跟他啥关系?”一连串问题砸过来。赵向阳愣了愣,看着老头:“您……是周德江周爷爷?”“我问你呢!”老头有点不耐烦。哦哦!赵向阳赶紧把怎么认识的齐振山,怎么跟他学武,一五一十说了。“来!边喝茶边唠。”赵向阳跟着老头坐到紫檀木茶桌旁。“李俊!泡茶!”刚才那年轻人赶紧跑过来。“没想到老齐头还在啊……二十年喽!”赵向阳:“您跟齐爷爷咋认识的?”“当年在盘水一个镖局混饭吃,走镖时齐大哥救过我的命。后来走虎门那趟镖,他说世道太乱,不想干了,要回老家。他爱喝酒,我就在虎门给他打了这个酒壶,刻了个‘江’字留个念想。还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了呢……”赵向阳:“齐爷爷也特想您,托我给您带个好!”“呵呵!说说吧,你跑这儿干啥来了?”赵向阳:“我在丰裕县纺织厂干活,厂长听说这边棉纱好,派我来采购。”“丰裕县纺织厂?厂长叫啥?”赵向阳:“林国栋!”周德江想了想:“这么巧!”“可这儿的棉纱咋都掺假?”赵向阳挺纳闷。周德江:“货抢手,人心就贪了呗。全国都跑这儿来买,慢慢就成这样了。你的事包我身上!你们厂长能把这事交给你这毛头小子,说明他信得过你。”赵向阳:“多谢老爷子!”“你啊,一会儿吃了饭,今天就住这儿。李俊,你陪他吃饭,再安排个房间。我老头子乏了,就不去了。”“等等!”赵向阳想起什么,撕了张纸写下一串号码,“这是齐爷爷家的电话,您拿着。”
第二天一大早,赵向阳跟着周德江的货车开进郊区一个挂着“严禁烟火”牌子的棉仓。空气又湿又闷,飘着棉絮那股子草味儿。他蹲在堆成山的棉纱前,掐断一根棉线,拿到门外用火烧——没冒黑烟,是纯棉的!这时周德江靠在门框上抽烟:“放心!这仓主是我当年帮过的兄弟。你要两百吨,他能给你挤出三百吨,价钱嘛……”老头弹弹烟灰,“按去年的价走。老黄,你们办手续,我先回了。”赵向阳:“太谢谢周爷爷了!”“甭客气!昨晚跟老齐头电话里聊了半宿,他挺稀罕你。等办完事,你在这儿玩几天!”签完合同回到旅馆,天都擦黑了。赵向阳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猫头鹰叫,想着今天的事儿:运气也太好了吧?怎么这么顺?这南方的月亮,跟北方的还真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空气还是湿乎乎的。“咚咚咚!赵向阳!”李俊在门外喊,“周爷请您过去一趟。”赵向阳叼着牙刷开门:“稍等,马上好!”“走吧!”跟着李俊下楼,上了辆轿车,一溜烟开走了。车停在一栋别墅前,进门一看,周德江己经在客厅泡好茶了:“来小子,吃点心喝茶!”赵向阳打量着这金碧辉煌的屋子,心里首羡慕。“老黄这两天给你备货,货车也还没联系好。这两天你就陪我老头子解解闷吧。”周德江笑着说。“那这两天就打扰您了。”周德江:“你对棉纱挺在行啊?”赵向阳:“厂里师傅教的。他说辨棉纱跟中医看病似的,要望闻问切——看颜色、闻味儿、问产地、捏手感。”周德江听完,往他碗里添了块绿豆糕:“呵呵!现在的小年轻,还肯学这些老江湖门道的,不多了。”接下来几天,周德江带着赵向阳西处转,认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赵向阳坐在海鲜大排档,霓虹灯一闪一闪,酒杯碰得叮当响。他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感觉挺自在!“江哥!”老黄慢悠悠走过来,“货车和货都备齐了,明天就能走。”“好!小赵,你看啥时候去验验货?”赵向阳“咳……咳”吐了口烟,“不用了,我信得过黄叔!”“你黄叔人绝对靠谱,就是这南江棉仓的老鼠,比人还精!打算啥时候动身?”赵向阳:“我想着……越快越好吧,明天。在这儿打扰您这么多天了。我再敬您一杯!”说完一口闷了。“小子!齐老哥说你有股子狠劲儿,但这劲儿得藏在骨头里,别挂在脸上。”赵向阳:“记住了,周老!”周德江看着赵向阳,哈哈大笑。这一刻,赵向阳心里有了主意,他要闯出自己的一条路——。赵向阳刚转过身,周德江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欠你一条腿,还你一车棉,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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