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安俞一行人回到安福院,到了陈景面前,败丧着脸,支支吾吾。
“到底怎么回事?说呀,难不成江玉妙贿赂你们了!”
另两人推曲安俞上前,撇清关系,言明只有他被江玉妙问话。
陈景不解:“你俩怎么没被问话?”
一人答道:“江玉妙与周寂说过话,便大发雷霆,将我等赶了出来。”
“周寂?如此说来,是周寂告密。”
陈景恍恍惚惚,跌到椅子里,扬手吩咐道:“去周寂房间,把他父母牌位砸喽。”
他翻了个白眼,重又拷问曲安俞:“你想明白没有?”
曲安俞低头道:“江玉妙不断问我对军械图的看法,还一直盯着我看,像会识别人心一样,一刹那,就戳破了我的谎话。”
“识别人心?”陈景自言自语道:“江玉妙又来那套,看人面相,难道真有用,若真有用,改天我可得去拜师。”
他屏退众人,自己闷在屋里痴想。
多年前,他还没离开养济院,时常向江玉妙开口借钱,每一次央求,她都拒绝,也都凝视他许久。
便是这许多凝视,加重了他的春心,哪怕被拒,他也接着死皮赖脸,只为她再凝视他,恐怕江玉妙以为他贪财,不见银票心不死呢。
总说他没福相,突然一日,却甩过来三百两,又是为何?
她若真能看透命数,怎会不知他当了卖国贼?
自相矛盾,越理越乱,思念却席卷而来。
陈景起身,喊人速速备马,他要去养济院。
暑热难挡,外加今早术法反噬,此刻,江玉妙卧床歇息,抱着个竹夫人,摇了摇蒲扇。
听见外头有人禀告,说陈景求见。
江玉妙原想着不见,思及今早之事,爬了起来,行至廊下,见烈日当空,蝉声鸣鸣,脚步不肯再挪出一步。
“这罪,还是叫陈景受着好,放他进中院来,叫他跪门口听令。”
小厮笑着领了命,打一把黑伞,回到东门,言道:“院正说请你到中院。”
陈景见他有伞,便一下跑进去,挨挨挤挤,两个人并步而行。
小厮一屁股推他,骂道:“陈景,江院正不让你打伞,这伞是给我用的,你一边去。”
陈景呲牙咧嘴道:“至于这般虐待昔日同窗吗?你过去一些。”
小厮把伞只顾自己,“谁跟你同窗,当初你整日跑女院,不守规矩,跟妇人家才是同窗。”
陈景得意道:“怎的,嫉妒我!”
俩人吵吵嚷嚷,闹进了中院,江玉妙眯眼一望,唉声叹气,斜倚在门边。
“陈景,你还是没变,同女的你就卖俏,同男的你就争闹。”
小厮偷偷笑他,告命离去。
江玉妙转身进屋,重新斜靠凉席,手往外一指,“你别进来,就停在帷幔后头,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行,遵命。”陈景应着,挪了一把交椅,坐在帷幔外,看她迷蒙身形。
江玉妙呵呵笑起来,“你今儿派那三个人,鼠头鼠脑的。”
陈景道:“我故意派了三小丑,就为搏你一笑。”
江玉妙脸色一变:“你少花言巧语,说,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陈景语气平稳道:“专程来看望你。”
“够了,都叫你正经说话。”
“我正儿八经,只为看你一眼。”
“闭嘴。”
“玉妙,当年你看我上百次,有没有爱上我?”
“什么看你上百次?”
“你说看我面相不好,不肯借钱给我。可对我这样没福相的人,你却看了几百次,这是为何?因为你喜欢我,想借机多看我一眼,对吗?”
陈景说得心潮澎湃,透过纱幔,见江玉妙翻身,无言以对,他握住椅圈的手,随之紧了紧。
江玉妙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她的六欲相面术有缺陷,只能看将来六个月,才不断查他,总看不到成功,可交情随之深厚,便忍不住破例,贷了巨款给他。
她闷想之际,陈景掀开纱幔,轻手轻脚走到了床边。
江玉妙察觉动静,受惊坐起,骂道:“不许进来,出去!”
陈景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别怕,我今日来,只想求你能再好好看我一眼,我当真无福相,比不过那个天相吉人吗?”
江玉妙垂下头,心口直噔噔地跳。“我不知该怎么看你了。”
陈景问:“什么意思?”随后坐到床沿边,仔细一看,才发觉她有些病态。
江玉妙道:“你除了追求钱、色,还追求什么呢?”
陈景沉思道:“人除了这两个,还能追求什么呢,追求名吗?我这个人,当初在养济院,既没钱,也无美色可享,却照样远近闻名,求名,对我来说太容易,要说最难的,不就是追求你吗?你属于钱、色,还是名呢,似乎超出范围,追求你,是在追求什么呢?”
他说得近乎哀伤,撑脸看她,手摸上她的脸颊,见她不抗拒,心窝便揪着松着,高兴起来。
江玉妙把眼珠转过去,说道:“你只有这一个复杂欲念吗?”
他手指动了动,摸到她的眼角,“或许是吧,要不然,为何这欲念迟迟不成功呢?”
江玉妙转过眼睛,直视他,却没用六欲相面术,因她十分笃定,陈景的这个欲念,不会成功。
“如何,我这面相,可算有福了?对你寤寐求之,总该是福相吧?”
见陈景痴痴等待,江玉妙拉开他的手,缓缓说道:“这个欲念,只有苦相。兴许你换个欲念,就有福相了。”
陈景不愿罢休,红着眼道:“可是,当初你已经认定我没福相了,为何还要一遍遍看,你可知道,你看我几百遍,我也会反过来看你几百遍,几百次的相视,我爱上了,你为何不肯爱?”
他抓住她的手臂,簌簌落泪。
被他这么一逼,江玉妙也一眶眼泪,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我太差劲,看不到半年后的境况,却总盼着你能成功,便每日都要把你瞧一遍。我更恨自己瞧不见你的手段,我若是知道你通敌叛国,说什么也不会把银子借给你。都是我这烂透的相术,害了京城沦陷。”
陈景听得明白,把江玉妙略略抱起,安慰几句。
她哭了一会子,便又推开他,遣他走,再也不要来惹她伤心。
陈景呆呆地退后,叹了口气,方才如梦初醒,掀开帘子,却见严无纠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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